喆州城,到底有多少念林屈人情的,又有多少不认的?
“林屈跟上上个太守有何区别?不都是沽名钓誉,虚僞至极!”
姚莲心拽了拽沈清言的胳膊,四人悄悄回去了。
沈清言大踏步进了水神庙,一进去又跟水神像打了照面。承受万千人心愿的水神,你真的能听得到凡人的心愿吗?
姚莲心悄悄跟秋砚说:“她这是什麽表情?好像在跟神像赌气一样。”秋砚回答:“大人心中也许对水神有怨。毕竟百姓是为了少下雨才建水神庙的。”
齐宁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古往今来求神的,有几个人的愿望实现了?水神庙也不过是石头木材彩绘,难道凑在一起就有实现凡人心愿的神通了?”
姚莲心抿唇,她的怨,是对着水神的吗?
拜访过怀悟和顺真後,四人回了小院。沈清言让她们三个先回屋子,自己则去了柴房。
喆州雨水多,怕水沾了木头,这里的柴房上都有遮挡的东西。沈清言拿起木柴来就开始劈,劈完三四根木头,一擡头,秋砚丶姚莲心还有一个跃跃欲试的齐宁函,一人撑着一把伞站在了她前面。
“你这是干嘛?有气何必对着自己发?快跟我回去。”姚莲心把自己手里的另一把伞递了过去。
沈清言摸了摸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忙活了一天身上难受,你们先进去吧,我烧点热水来咱们好歹擦擦。”沈清言指了指柴房外的锅炉。
秋砚一听来劲了,放下伞也要加入。沈清言无奈地表示只有一把斧头,好说歹说终于把三人赶回了屋里。
沈清言心情不好的时候总喜欢这样,秋砚明白,姚莲心也明白。她得发泄出来,然後才能让脑子更清醒。
窗外传来劈柴声,秋砚听的心烦,姚莲心坐在桌前,皱着眉头看自己画的图,齐宁函则拨弄着算盘珠子,一下一下,跟沈清言的斧头声倒是相合。
东江坝有太多问题了,材料丶结构丶用时,先皇时期涨水就颇为严重,後来才开始从上游到下游修水坝丶引水渠,喆州的水利工程并不是只进行了三年,然而一同开啓的沧州和霖州湖州都陆续竣工,只剩下了喆州。喆州不追上脚步,下游州郡就势必会跟着被淹。
前面每年跟着赈灾官员一起来的工部官员和喆州自己的水利官员,统统都忽视了这个根本结束不了的烂工程。
是看不出来,还是不能看出来?姚莲心摸了摸自己的稿纸。
王言皓,这个曾主持建造过无数辉煌建筑的人,这个姚莲心心中最为敬佩的师父,他知道这些事吗?
正想着,窗户被敲了两下,姚莲心看过去,沈清言正撑着伞站在外面。
她的头发已经散落下来,有一些依附雨水黏在了脖子和脸上,她明明应该是疲惫的,但好像也应该是像现在一样明媚。
“水我弄好了,你们把门打开我端进去。”
姚莲心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打开了门走出去,路过窗户时跟秋砚和齐宁函说:“我们俩一齐搬进去,你们就别出来了,小心感了风寒。”
沈清言还没把木桶提起来,姚莲心的手就搭上来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沈清言语气无奈,表情却狡黠,姚莲心擡起另一边来:“快走吧,今天可淋了不少雨。”
吕文昭在床上翻来覆去,她家是沧州的,前几年也是洪涝,但幸好百姓团结一心,虽贫苦,但活的有盼头。一年前沧州的水渠修好了,她也拜别父母,带上知府给所有进京赶考学子的盘缠,在京城苦读一年,最终考上了二甲。
她不敢跟着沈清言她们赌,有人做官为升官发财,有人做官为护佑百姓,吕文昭只想养活自己。
等过几年她攒下钱,就把母亲也接到京城,然後把当年的盘缠钱还给沧州的知府大人。
她只为这些琐事活着,其馀的不敢多求。
正想着,吕文昭一翻身,才发现跟自己住一个屋子的田叶不在床上。
林屈回到衙门,衙役告诉了他沈清言四人今晚背着包袱出去的事,林屈垂下了眼睫。
“没事,总归还是在喆州城内,至于去哪儿,明早再找也不迟,”说完他擡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个人正站在二楼的连廊上,“或者,一会儿我们就知道了。”
林屈指了指茶亭,田叶跟在他身後走了进去。
“沈清言已经发现你和王家的事了。”田叶按住了茶壶,拒绝了林屈要给她倒茶的行为。
林屈波澜不惊,依旧是那副谦恭的表情:“看来沈大人还不算笨,这些年不知有多少聪明人发现了这件事,最後都聪明的选择了闭嘴,或者,被选择闭嘴。”
“她不会的,她亲口说了要揭穿你们。”
“可笑。”
田叶有点後悔自己来找他了,二人无话可说,林屈先开了口:“她们三个今夜出去,你知道去了哪儿吗?”田叶急忙回答道:“水神庙,我亲眼看见她们带着包袱进去的。”
林屈收了脸上的面具,面无表情的看着田叶:“多谢田大人。”
言罢横梁上跳下来一个黑衣人,田叶还没来得及惊恐就被抹了脖子。
“谁让你在这里杀的?这种蠢货只会脏了衙门的地。”林屈嫌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