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娘这段时日在宫外住的可还好?”宋珩兀自去屏风后取来大氅披上,主动寻找话题同她交谈。
施晏微今日心情不错,面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温声道:“都挺好,我前几日才去寻了趟林二娘,与她吃茶赏梅,闲话家常。她如今已是做阿婆的人了,女儿郎子都是极孝顺的,孙儿孙女都很活泼可爱,像极了珍珍和阿奴小时候。南市有一家张记馄饨很是好吃,皮薄馅足,汤吃着也香。还有一家卖甜饮和毕罗的许三娘,她家的唐圆和林檎毕罗都是极好吃的,一点也不腻人。”
宋珩认真听她说完,笑意愈深,握着她的手往外走,有意迁就她的步调,温和的语气附和她的话:“音娘将那些吃食说得那样诱人,晌午可定要带我去尝尝鲜。”
庭中银霜遍地,树积碎玉,梨花盖瓦,施晏微瞧了只觉欢喜,含笑道出一个好字。
二人说话间,来至前庭,宋珩兴致勃勃地将那雪人指给施晏微看。
施晏微停下脚步,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就见西墙边的桂树下立着一个半大不小的雪人,头上还带着一顶小小的帽子。
“音娘瞧瞧,我这回堆的雪人可比去岁的好看了一些?”宋珩一面说,一面扶着她缓步走过去。
施晏微来到雪人身边,抚了抚它那不怎么圆的脑袋,见宋珩一脸得意的样子,便知他必定是努力将那雪球滚圆了些的,奈何他实在是没有那样的天分。
“明日过元日,我和珍珍、阿奴要在宫中祭祀、赴宴。我知音娘不愿再回去,故而此番出宫,并非是来接音娘回去。音娘独自在宫外,怕是要由它来代替我们陪在音娘身边了。”宋珩说话时凝那雪人一眼,怕她的手冻着,不动声色地牵起她的手,往自己的宽袖里藏。
耳听得他说不会带自己回宫,施晏微的一颗心越发平静安稳,犹豫再三,终是对着宋珩道出“谢谢”二字。
“音娘何须同我言谢,这合该是我为你做的事,从前种种,这会子想起来,还是会感到懊悔不已。”宋珩语气里带了些悔意,不知第多少回向她道歉:“对不起,从前是我不好,让你伤心难过。。。”
便是真心悔过,补偿于她又如何,造成的伤害不会就此消失,不过是渐渐深埋于心底罢了。施晏微懒怠听他再说这些,没得倒把今日惬意悠闲的好心情都弄没了。
“过往种种,还提做它什么,人该向前看,过好当下才是。”施晏微说这话时语调极轻,仿佛真的不在意了一般。
宋珩因她的话舒了口气,继而扶她往屋后的院子走,将那光秃秃的花架指给她看,问她想要在那花架下种葡萄藤还是蔷薇花。
施晏微闻言想了想,提议道:“此间甚是宽敞,何妨再搭一个,这样一左一右,一边种蔷薇,一边种葡萄岂不正好?”
宋珩顺着她的思路想了片刻,几乎是瞬间带入自己将来与她住在此处时的日子,夏日的午后,她睡在蔷薇花架下,而他则在葡萄架下守着她、看着她,定是极惬意的。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音娘思量周全,改日我得了空,定要亲手再为音娘再搭一座花架子。”宋珩乐呵呵地说完,不顾宫人尚还在场,抱她回屋。
弯腰帮她脱了鞋靠坐在罗汉床上,又去取来小毯子盖在她腿上,在她身边坐下后,同她说起杨筠这段时间在宫中的表现。
见施晏微听得很是入神,便知他爱听自己说珍珍的事,接着往下说:“珍珍是个极聪明的女郎,虽才不到双十的年纪,却也能将七尚和后宫诸事打理得井井有条;前儿司珍房的一个女史被人诬告偷拿了银线,珍珍行权将事情调查清楚,还了她和提携她的司珍的清白。”
“珍珍明察秋毫,的确是个细心又聪慧的女郎。”施晏微静静听他说完后,夸赞杨筠道。
宋珩本着一碗水端平的态度,夸过了杨筠,便又去夸宋明廷,“珍珍是音娘带大的,自然是极好的。阿奴虽年幼些,但因聪颖好学,行事亦是沉稳慎重,饶是朝堂上那帮老臣,也挑不出他的错处来。还曾帮着大理寺和刑部断过案。”
说着,又挑了两个案件说与施晏微听。
施晏微听得津津有味,待他说完,也主动同他说起自己这些日子在宫外遇到和听到的趣事。
宋珩仔细听她说着,心中不忘她上晌答应他要带他去吃馄饨,临近晌午时,起身来到床边帮她穿了鞋,净过手后,用大食国进贡的螺子黛为她画眉。
螺子黛甚是珍贵,因宋珩身边只她一人,大半都送到了她和杨筠的公主,小半送去给宋清音、宋清和二人使。
往年施晏微在宫中时,常将螺子黛赏与考核为优秀的女官,如今出了宫,加之前段时间一直在养病,不曾上过妆,那些螺子黛放得几乎都快落灰。
宋珩推雪人和梳发虽不大行,画眉的天赋倒是不错,许是还有他从前为她画眉多回的缘故,这一回,他画的涵烟眉很讨施晏微的欢心。
施晏微病体大好,精神头尚算不错,宋珩既替她画了这样好看的眉,便也来了些理妆的兴致,自檀木雕花妆惬里取出胭脂和茉莉粉。
那胭脂和茉莉粉皆是用螺钿小盒装着的,宋珩定睛瞧了又瞧,只觉有些眼熟,好似是沈镜安和李令仪数从西域带回来的。
红蓝花原产自西域,自经张骞带回汉,早在中原便有种植,到底不比西域的花色好,况那胭脂又是他二人亲手所制,自然更合音娘的心意。
宋珩想到此处,在她抹完胭脂后,将那小盒子拿到鼻前轻嗅。
施晏微见了,嫌他没个正形,伸手欲要去将那盒胭脂拿回来,未料宋珩却是将手举高,有意不让她取回。
试着去拿了几回,奈何身高不及他,施晏微索性装没看见,懒得再去拿,看他自个儿拿着能有什么意思。
施晏微转而去看镜子里的人,取来茉莉粉往脸上涂了,宋珩等待时机良久,这会子见缝插针,将那盒胭脂往妆台上搁了,勾了她的腰抱她起身,让她站在月牙凳上,垂首吻住她的珠唇。
将她唇上的胭脂悉数吃去不算,迫她张唇,大舌灵活地扫过每一寸地方,编她的舌尖,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浓烈,炙热,掠夺感十足。
酥雪起伏不定,两条修长的手臂放在他的肩膀处,被他抱得很紧,他怀里的温度似要透过衣料传到肌肤上。
屋里烧着两个炭盆,施晏微出了一层薄汗,脸颊生红,耳尖又红又烫。
她早不是桃李之年,即便这些年来保养得当,瞧着也有三十出头,他却还是这样喜欢黏她,与她亲近。
宋珩将她的唇亲吻啃咬得有些发红发肿,施晏微恼恨地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照着他的膀子打了几下,也懒得再往唇上涂什么,就这样与他出门。
雪路难行,宋珩扶施晏微上车后,吩咐车夫将车驾得慢些。
将近两刻钟后,马车在巷子口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