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一行人行动快速如夜中枭鸟,路不单行,飞檐走壁,踩着宫阙楼阁的护栏与琉璃瓦行动,目标明确,乃是凤鸾殿的殿首。
“哐当!”暗卫们沉着不发,在意外踩碎一片瓦後,立刻调转身形在宫中绕道。
傅子笙紧紧抱着寒气逼人的女人的脖子,将头埋进她的脖颈中,她倏然见皇宫的东边起了火光,而那边传来了一阵阵声浪与刀戈相击的声音。
傅子笙心中察觉不妙,立马勒住了女人的脖子,声音冷静的质问道:“昌军到哪里了?母皇怎麽会派你们来带我走?你要带我去哪?母皇怎麽样了?”
“你们一共多少人?母皇身边还有人吗?”
暗卫们默不作声,只顾着埋头赶路。
唯有抱着傅子笙的女人首领顿了顿,将她露出来的头用宽松的黑布遮住。
旋即又加快了脚步,从一个高大的松树上飞跃而下,脚踩碎瓦数次,安然降落在凤鸾殿紧闭的宫门前。
她站定後,将傅子笙推搡到宫殿前,颔首示意她道:“殿下的疑问,卑职不负责解答,里面有殿下想知道的答案。”
暗卫本就是每个王朝最神秘隐晦的存在,她们被皇帝私下里培养,杀人越货丶探秘寻宝,但更多的是护卫重要的皇亲和皇帝。
傅子笙皱了皱眉,不勉强,转身把宫门推开,随即就见空荡漆黑的殿宇中站着一个人。而上首的凤鸾座被挪开了,後面的墙壁上袒露着一个漆黑密道的洞口。
“母後?”
傅子笙匆匆进了殿,见殿宇中盛装打扮的是她的母後晏香茹。
“母後,我们要逃吗?阿姐呢?为什麽不见阿姐?”傅子笙环顾一圈,心急难道阿姐出了事?暗卫没有将她也带到这里吗?
晏香茹神情恍惚,看到她後,露出了个释然的表情,蹲下身抱住了她,拍着她小小的背说道:“笙儿,初儿没事,她前你一刻钟被暗卫带到这里的。”
“只是她一听要逃走,就哭闹不已,母後只好让人打晕她将她先从暗道带离了。”
“原来是这样。”傅子笙松了一口气。
阿姐性子刚烈,听见延国败了她们身为皇室子女要逃,肯定会不乐意,没准还会为了挣一口气而去昌军面前自证什麽叫“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②。
但傅子笙相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傅子笙见宫殿里除了一身黑鸦的暗卫们,就剩她们几人,她握住晏香茹的一只手,拉她往密道边走边问道:“母後,我们也快走吧。母皇是不是在密道出口等我们?不知道前方战事是哪位将军在抵御?”
“儿臣方才由暗卫姐姐抱过来时见皇宫东边起火了,难道是昌军已攻入了皇宫?”
她们距离密道还有一段距离,傅子笙忽然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从她身旁的母後身上传来,她鼻翼一甜,眼前一花,脚步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倒。
“母,母後?”
“这是怎麽回事?”傅子笙软趴趴的身子被暗卫首领接住,被她屈膝抱进怀里。
然而此时,亦有一个的暗卫上前解开她身上穿的帝女服与所有的佩饰,就连鞋袜也没有放过。
面对沉沉睡意,傅子笙咬紧牙根,用尖锐的虎牙一下下摩擦着舌尖,保持清醒。
她深深地看着站在一旁让她感觉陌生得紧的母後,心中慌乱不可置信,伸出一只手:“母後,您……”
傅子笙猛地想起了什麽,瞳孔骤缩,艰难道:“难道是母皇已经……”
傅子笙努力缓了口气,压下心头浓稠的苦楚,道:“您,您不跟儿臣与阿姐一走吗?”
暗卫们此时正在拿出一套灰扑扑的小孩子衣服,给她一一套上。
晏香茹蹲了下来,为她最後再整理了一次衣物的交领,用手顺平了脖领的褶皱,紧了紧她的腰带与鞋袜。
晏香茹眼神温柔,手中似万般的不舍与眷顾,她轻柔地吻了吻傅子笙光洁的额头,说着:“笙儿,你母皇在一个时辰前已为国战死,延国的士兵已经散了。昌军现在打入了皇宫,母後护不住你和初儿,只盼你们能好好活下去。”
“母後,您跟笙儿一起走好不好?”傅子笙意识到不好,母後这一身不宜行动的装束,难道是准备……
她不断恳求着,卑微地啼哭起来:“母後,不要,不要离开笙儿好不好?”
傅子笙的意识在挣扎间清醒了许多。
她总算明白了,阿姐为什麽会被打晕,那迷香根本没用的!母皇死了,母後也不想活了。
晏香茹留意已决,表情肃穆。
她在傅子笙清醒时,抚摸着她的脸对她反复念道:“笙儿,记住母後的话,抱走你的暗卫是母後本家的人,母後本家是延国御用的晏氏影卫一族,他们能信得过。”
“笙儿,你一定要记得,出了皇城後,你会往东走。一直走,不要停,也不要回来。你会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里是仙人洞,母後的老师也在那里。”
“仙人洞属六国之外,乃是秘府,培养历代辅国姬臣……昌军就算追到了那里,也会忌惮几分。”晏香茹迟疑地道。
“初儿我也安排好了,你们分开走,更安全一些。她会随我母家的氏族举族迁去苍山界西边的药庐。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去找你的姐姐。”
“记住!笙儿,你千万别忘了!”
傅子笙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竟虚晃一瞬,神情迷惘。
晏香茹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傅子笙擡起手想要抚摸娘亲的脸,却感到如此困难。
“娘,娘亲,不丶不哭……笙儿记住了。我长大後,会去找,找姐姐的。”
傅子笙的心好似一直很冷,但现在却如此的痛和冷。
她知道自己不如亲姐热情,赤诚如一,许多时候她都得过且过,冷漠丶冷清如斯。
可这是她至亲的娘亲,虽然还有她那个总是不着调又好面子的母亲,她们对她一直是顶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