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被击中右腹,唇边沁出鲜血。谢凌迅速擡起狼爪,就着地上猎户身下的血泊蘸了一下,正要落下第一道符纹——
“嗤!”
一道冰冷的穿刺声,紧接着似乎有什麽落了地。
一颗热腾腾的丶黑色的魔修心脏,上面还缭绕这蓬勃的魔息。
不过落地之後,魔息就散了个干净。
那魔修还没反应过来,维持着进攻的动作缓缓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
谢凌的动作也停了。
没有剑,没有人,门外是空寂清冷的夜色,仿佛那魔修是自己暴毙的一样。
但少年却仿佛察觉到了什麽,惊喜地冲着门外大叫:“师叔,是你来了吗?”
谢凌心头隐约闪过一丝不妙。
下一秒,预感成真。
或者说更糟。
寂寒无声中,一双洁白的靴踏着月色,出现在狼眸低矮的视线中。
往上,是雪白绣银的观澜制式长老服,被一掌宽的腰封妥帖地束在来人腰上,银白的发丝和层层叠叠的衣袍袖摆一齐垂落。
再往上,是一张不染俗尘的脸,眉宇间透着淡淡的冷漠意味。
谢凌的爪子又摁进了血泊。
少年脸上的惊喜在看清来人之後一下子收敛了许多,有些紧张也有些窘迫。
“师丶师尊,您怎麽来了……”
被少年称为师尊的白衣仙首挥袖,地上两具魔物的尸体原地化为灰烬。
他扫了一眼屋里情况,视线在掠过白狼时也没有任何波澜:“你师叔在南海传信给我,言你遇险。”
这对话属实古怪——谁家徒弟和师尊处得像陌生人一样,反倒是中间夹着的师叔和徒弟更熟。
但谢凌无瑕思索这些,像最普通的丶刚开灵智的小妖那样,仿佛被威压吓得低头蜷缩。
——其实对方刚出现时,他的视线有过一瞬失控丶盯着对方那银白的发丝多看了两秒。
好在一别不知多少年,他又换了壳子,没有暴露什麽。
他听见殷回之平而冷淡的声音:“走吧。”
谢凌正要趁此时机溜走,却被眼神乱飘浑身不自在的少年一把捞进了怀里。
少年依旧紧张,没话找话:“师尊,小狼救了我一命,我想带着他可以吗?”
看来也不完全是没话找话,而是想借力打力,好越过持反对意见的“师叔”,达成收养小狼的目的。
谢凌心绪再次绷紧,担心殷回之会因少年的话注意到他。
过去那个只能靠隐忍谋算复仇的青年,已经成了睥睨衆生的仙尊。谢凌也说不好要是对方多看几眼,会不会察觉他的异常。
但殷回之没有看。
他甚至没有回答徒弟“可以”或“不可以”,像是根本没听见徒弟的声音一样,兀自施术将屋内一切恢复成原本该有的模样——包括那对猎户夫妇。
他抹掉了那对夫妇身上的伤……和部分记忆。
谢凌胸口的跳动很短暂地滞了一下,然後泛起点冷意。
他慎重地想了想,大概即便今日了结这一切的是他,也未必会上手这样做。
因为没必要,因为……
在很遥远的过去,他的母亲告诉过他,记忆代表活着的实感,无论痛苦还是欢乐,都是它们组成了一个人。
谢凌心底有一种莫名的预感,似乎有什麽正在脱离他的计划变得面目全非。
殷回之在少年脚边丢下一道传送阵,声线平得不似真实存在的人:“你该回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