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径直坐下,挽住鸣神大人的手臂,靠在他肩上。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年轻地还像一个女高中生。但他穿上和服,画上淡淡的妆,举止间尽是勾人心魄的妖冶。
高台那边传来高呼,舞池里的人一拥而去,鼓点声将衆人唤醒。早见望向她们笑了笑,眼里金光淡淡。他揽过芽衣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颊,声音勾人:“去为我把右京师弟留下来吧,女孩们。”
角落的女孩们齐齐望向端坐的神明,眼睛里映照出他眼里淡淡的金色,如梦初醒般全部站了起来,兴奋地喊着“右京”的名字加入了高台周围的人群。
除了拉着早见右手的那位。
早见把烟杆搁在烟灰缸里敲了敲,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他垂下眸子问道。
“你来干什麽?”
眼瞧着周围的人走光後,风间琉璃勾起唇角,挽着手臂的手悄悄咪咪地环过了早见的腰。披着的和服空空荡荡的,其实早见的腰很瘦,腰腹的肌肉紧实,背部的脊骨轮廓清晰。眼瞧着对方额间青筋突起正要发作,风间琉璃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里是高天原哦,阿治。”
会被发现的,所以不可以在这里动手。
一声轻响,烟杆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早见缓缓将它放下,双手交叠在一起搁在面前,不动声色地暗暗用力来压抑情绪。
“你为什麽在这里?猛鬼衆找到我们了吗?”
“没有,只是我想见你,就来了。”
“你想见我?你以为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麽消息吗?要不是这里人多,你已经死了。”早见嘲讽道。
“别这样敌视我啊,鸣神大人。好歹我也给鸣神大人投了一千张花票呢!”风间琉璃抱着他懒洋洋地说。
早见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你,你看了我的表演?!”
“是哦,早见跳的真好。”
不愧是我教的。
早见没有说话,只是耳垂通红,像白皙耳尖上坠了一颗红珊瑚。
“没有你跳的好,婆婆……”
婆婆常夸你,说要你做下一任宫司。
他下意识地接回去,却突然收了声,未出口的话被咽回去,脸色阴沉下来,像结了一层冰。风间琉璃也听出了不对劲,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沉默地抱着早见,不再说话。
不远处是热闹的人群,他们大声呼喊,眼神发亮,沉浸在兴奋的狂潮。酒杯清脆的碰撞声,滑落的汗液,急促的呼吸在空中交织。角落里,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空间,沉默地像是能被一朵落花惊醒的山间。
风间琉璃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吵闹的衆人,把头转过来,额头抵在早见肩上,木簪滑落,黑瀑般的长发散落,遮住了他的面庞。声音在嘈杂的音响和人声中有些失真。
“我还有机会做你的宫司吗,神主大人?”
“什麽?”早见微微皱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风间琉璃低下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我说,”他轻轻道,短短几个字却比一首戏曲还要婉转动听,“我好像喜欢你。”
鼓声戛然而止,早见在怔愣中下意识地转头,正对上风间琉璃擡起来的脸。那张脸几乎没有什麽变化,淡淡的妆容让他看起来比未施粉黛的清秀脸庞更加动人。
早见见过任何时刻的源稚女。
拉着兄长的衣袖,探出头来打探他的源稚女;揉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叫他阿治的源稚女;跟他一起站在一旁,望着篮球场内的兄长目露仰慕的源稚女;没等来流星雨,却等来暴雨的源稚女;学会舞蹈後,兴奋地给他表演的源稚女;兄长离开後,闷闷不乐的源稚女;在他努力下,终于笑起来的源稚女;有人指导歌舞伎,兴致勃勃地向他分享的源稚女;地下室里,突然亲吻他的源稚女;祭祀活动上,为他歌舞的源稚女……
啊,差点忘了。
噩梦里,那个穿着云中绝间姬的戏服,朝他粲然一笑,脸上咧开恶鬼的笑容,苍白的脸上尽是狰狞血迹的源稚女。
那双眼睛,也像现在这样,流转着金色的曼陀罗,盛放着夜色下无人能抵的深情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