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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生（第1页）

出生

“哇哇—”呱呱落地的婴儿裹在绵软的襁褓中声嘶力竭宣告着新生命的到来，周皇後汗湿苍白的脸上挤出个勉强的笑容。

“快抱过来让本宫瞧瞧。”

掌事女官依言把小皇子凑过去，心疼又欣慰，“是个健康的男孩儿，娘娘生産虚弱，别起身了。”

女官低眉轻声，“只是。。。皇上闻讯，只不冷不热说了句，小皇子嗓门挺大，赐了赏转身就去了贵妃的钟粹宫。”

周皇後恍若未闻，只是努嘴轻轻逗着攥紧拳头大哭的婴儿，“我儿哭声响亮，如天籁之音，便叫天籁吧。”

女官愣了愣，历来皇子皇女名字由宗人府拟好，呈上挑选。若皇帝或太後赐名，也要顾及祖宗排名之法，再上玉碟，鲜少有能说起就起的。但她知道周皇後是心里憋着一股气，于是为难地不敢吭声。

好在很快，有人通传，太後来了。

周皇後不解，太後年事渐高，不爱出门，即使这些年有子嗣後辈诞生，一向是等着生産完的妃嫔能下地了，在慈宁宫接见，为何这次却。。。。。。

然而太後脊背微弓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殿门，周皇後还没动作，太後就远远伸手阻止，“别下地丶千万别下地。”

周皇後莞尔，乖乖待在床上，等太後近了，坐直了些。

“皇额娘怎麽来了？”

太後早年吃了苦，皇帝登基後孝顺有加，补品珍品流水般送往慈宁宫，养得老人家福气重。身形虚胖的老人柔软厚实的手掌贴在周皇後额头丶脸颊，不住喃喃，“辛苦你了，辛苦你了。”老人家目光一转，手落到襁褓上轻拍，笑得眯起眼，“好孩子，你娘累了，别哭别哭。”

婴儿哭累了，像是听懂太後的话，声音真的渐渐小下去。女官趁机道，“骨肉血缘，不可分割，小皇子和太後亲近，听懂您的话了呢。”

这时，周皇後才发现有个半大小子身影藏在了殿柱後，正是自己的大儿子单九鼎。单九鼎留意到母後诧异的神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没有惊动任何人往殿後去。

太後乐呵呵逗弄了会儿婴儿，见他眼皮沉重，时睁时闭，便依依不舍分散开目光，想起什麽，“哎呀，瞧我这记性，九鼎说他母後要生了，为儿担心得厉害，可要去上书房读书不能尽孝，托我来看看。伺候小皇子的奶娘宫女可备下了？皇帝呢？”

女官低声，“皇上日理万机，赐赏回去了。”

太後拧眉不悦，“那他是去了御书房丶乾清宫，还是钟粹宫啊。”

女官不敢答，太後便立刻明白了答案。皇帝宠爱贵妃，是人之私情，她身为母亲也不好置喙，可皇後是皇帝妻子，身为人夫，怎麽能在妻子生産虚弱时不陪伴在旁？

她正要发怒，周皇後笑道：“皇额娘，生这孩子时我本来疼痛难忍，可脑中忽然传进了一阵乐声，非琴非埙，美妙至极，儿媳从未听过这般人间难闻的妙音，都忘却了疼痛，孩子便出来了，可见是个懂事的孩子，皇上忙碌，不如请皇额娘代劳给起个名字吧。”

年纪大了，总会更相信神鬼之事。太後闻言不加猜疑，顷刻间惊喜交加，看向周皇後的眼神又是疼惜又是愧疚，“産中闻乐，这可是大大的吉兆啊，妙音难寻，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天籁之音啊，不如便给孩子起名天籁吧。”

周皇後笑意更深，“多谢皇额娘赐名。”

太後手上不够有劲儿，不敢抱孩子，嘘寒问暖了一阵，又留下多年用的老太医，才觉得疲累回去了。

单九鼎沉稳地从殿後走出来，他与皇帝生得像，眉浓鼻高，但唇角依稀有周皇後精致的影子，杂糅成一个五官俊挺丶气质矜贵的单薄少年模样。

周皇後见了大儿子，想到要不是自己让孩子担忧，单九鼎何至于拐弯抹角去请太後来，眼眶微微发酸，忍住了，装作无事问，“你没去上书房，夫子可会罚你？”

“我与夫子比了画，夫子输了，允我今日暂歇。母後，这是弟弟还是妹妹？”

单九鼎面上表情不变，俯身凑近襁褓，当婴儿小手下意识攥紧他好奇触碰的一根手指时，神情猛地一僵。很软，紧紧的，仿若婴儿生怕人跑了，用足了吃奶的劲儿在挽留来者。

周皇後眉眼十分放松，温柔看着两个孩子，“是弟弟。”她陡然想起什麽，二者差有十二岁，兄弟年龄差距如此之大，九鼎会不会不适应，担心弟弟分走他本拥有的东西？

郑伯克段于鄢，母恶大爱小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比起弟弟，九鼎会不会更希望是没有威胁的女孩儿做妹妹？

周皇後忐忑之心刚提起，单九鼎举动却打破了她的忧惧——就见少年动作轻柔地在婴儿左脸落下一个结结实实的亲吻，抿嘴饱含期待地笑，对婴儿自言自语。

“弟弟呀。。。弟弟！我是哥哥，以後你要叫我大哥知道吗。”

周皇後和女官都掩嘴，气氛温馨轻松。

婴儿疲倦地揭开眼皮，眼珠子努力在衆人脸上转了一圈，脑子里是一片处理不过来的混沌，听见身前少年在说，“弟弟以後叫天籁是吗？天籁。。。。。。”

婴儿意识逐渐陷入甜美漆黑的睡眠，唯有一个愤怒清醒的声音不屈不挠喊叫，越来越小，很快被镇压般消失不见。

‘天籁，什麽天籁，谁是天籁？天籁你大爷，是不是周老师派你们来恶搞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