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叶之瑜的愚蠢。
被自己学生惦记而不自知。
也恨叶之瑜死乞白赖地追他,要不然也不用受今天这份委屈了。
都怪叶之瑜。
所有的一切,因他而起。
所以,当他签下合同,正式转正後,心中是畅快的,骂叶之瑜脏,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也是畅快的,甚至收下了送上门来的三千,据说是感谢费,他也心安理得。
这些,都是他龚泽霖放下尊严得到的。
偏偏,叶之瑜还要去骚扰他的同事。
这家人果然都蠢。
不会以为区区三千块,就能约到全国闻名的专家医生吧?人家可不图钱,而他一个一无所有的实习生,又有什麽本事帮他妈更换单间病房?
是叶之瑜没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怪他干什麽?
不满的情绪压抑在胸口,面对江左晗的质问,他却不敢反驳,含糊地解释:“叶之瑜之前确实求助过我,我也让同事帮忙问了,还以为奏效了呢,没想到是你在从中安排,都是误会。”
“那就道歉吧。”江左晗的语气平静如水,危险的气息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溢出:“怎麽道歉,不需要我教了吧?”
龚泽霖嗫嚅了一下干裂的嘴唇,谦卑道:“……我明白。”
道歉简单。
但三千块怎麽办?
龚泽霖刚谈上一个小康家庭出生的男朋友。
为了摆阔,已经花了不少钱。
龚泽霖烦闷地挂断电话。
三千块……送不起就别送啊。
别都到他手里了,又要还,真晦气。
……
临睡前,叶妈妈打来视频。
她穿着蓝色住院服,面孔浮现出病态的白色。
离开刀已经过去两个月,叶妈妈虽能够下床行走,却未完全康复。
“妈,高压氧舱做了吗?”
开完刀後,叶妈妈双脚虚软无力,几乎站不起来。
医生说,每天做一次高压氧舱有助于更快恢复。
“做了,小梅扶我去的,你舅舅来,他会陪我做。”
叶之瑜白天上课,馀下的时间需要做兼职,舅舅跟妈妈感情好,但也有自己的事要做,不会天天来医院看妈妈,只能花钱请护工。
小梅就是医院里帮忙照顾叶妈妈的护工。
“那就好。”叶之瑜点了点头,又问道:“最近睡得着吗?”
“挺好的呀。”叶妈妈冲着他笑。
叶之瑜看到妈妈眼底淡淡的乌青,心里发酸。
他知道,妈妈的隔壁病床住着一名植物人,呼吸道不畅,一天里几乎有一半的时间在打呼,老年人睡眠浅,自然会受影响,妈妈怕他担心,宁愿忍着也不肯表露出来,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妈妈,再过几天,你就能住上单人间了。”
“真的吗?”叶妈妈愣了愣,疲倦的神态染上几分欣喜:“是不是那个龚学长帮的忙?是的话,我们要好好谢谢人家,上次三千块的红包,你给人家了吧?”
“……不是他。”说起龚学长,叶之瑜的语气明显失落起来:“是江左晗,我们该谢的,一直是江左晗,我之前……搞错了。”
“啊……”叶妈妈对江左晗印象深刻,一副叛逆毒舌不太有礼貌的样子,实际在她看来,这孩子没什麽安全感,可能原生家庭的缘故还有些缺爱,但心眼是好的:“瑜瑜,不是妈妈说你,这段时间,常听见你在自己房间里嘀嘀咕咕丶自言自语地讲他坏话,你呀,是时候好好地反思一下自己了。”
……什麽反思自己。
叶之瑜有苦难言。
江左晗对他做的每一件事,都难以啓齿。
又怎麽能直白地跟妈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