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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书房出来後,穗岁见天色还早,便戴上幂篱,准备去集市上逛一逛。
她给禾山与仙使都做过些衣物,便想着要给黎岄准备些别的小玩意儿,但具体要做什麽还没想好,才打算看看人界近日有什麽新鲜玩意儿。
走着走着,她擡头看见一处装修十分典雅的玉石铺子,便提裙而上。
王城脚下的居民大多富庶,因而这样的玉石铺子顾客络绎不绝,但大多围着中间最显眼的几块翡翠与剔透的和田玉来挑选。
穗岁却一眼被角落里一块通体透黑丶巴掌大小的玉料吸引到了。她还不曾见过纯黑色的玉,不由撩起幂篱,弯腰仔细查看。
“姑娘真是好眼力,寻常客人都注意不到这里,但其实这块墨玉才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
……那便是她买不起的意思了。
穗岁正在心中纠结是否要婉转打探一下价格,却在起身的瞬间彻底僵住。
身後这人的声音太过耳熟了。只是许久未见,她说话的语气又与从前的跋扈全然不同,变得谦逊又圆滑,是以穗岁一开始并没有将她认出来。
“姑娘怎麽了?”身後那人载笑载言道,“若是姑娘囊中羞涩,又对我们家的墨玉喜爱得紧,我将它送给你便是。只要姑娘答应与我这个老板娘去楼上泡壶茶,叙叙旧。”
穗岁叹了口气,见暴露得彻底,便跟着老板娘一同上了楼。
关上房门後,穗岁还未来得及说一字,幂篱便被对面那人扯下。
“你脑子是有问题吗?大街上大家都是正大光明走来走去,你戴这麽个东西遮脸,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啊!”
穗岁低头浅笑,这才是她记忆里那人该有的说话方式。
其实她还在自己身上施了术法,寻常人目光瞥到她这里只会默默掠过,回避掉她整个人的存在,因此并不那麽容易认出她来。
但是她已经许久没有再体会过这样兜头盖脸的指责了,话难听的不行,却都是为了她好,于是穗岁嘴角弯的幅度更大了些。
她真的有些想念壬曲歌了。
“三姐,”穗岁喊道,“你也来人界啦。”
原本她以为壬曲歌会语气不耐烦地说她没资格做自己的妹妹,却见壬曲歌收了脸上的嘲讽:“别喊我这个,我不是鲛魔的三公主了。”
穗岁愣了一下:“那我喊你姐姐吧。”
“随你,”壬曲歌的脸上习惯性地爬上一丝嫌弃神色,“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上了岸以後我的鱼尾和鱼鳞都消失了,况且……你能来人界,我就不能来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壬风眠赢了壬威後,坐上太子之位不过两日,便……杀了父王。”壬曲歌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鲛魔一族血缘淡薄,生性暴虐,却始终没想到有一天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我还痴心妄想地以为我兄长会与壬威不同。”
离开孽海那日,黎岄化作穗岁的模样在壬曲歌的剑上留下了自己的血。因此从那以後,只要壬曲歌下定决心走出孽海,便能以一个人族的外貌行走世间,不受禁制左右。
穗岁心想,壬曲歌一定经历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才会让她抱着必死的心态往沙滩而去。
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发现此间秘密,重获新生。
但见壬曲歌低着头,神情有些低落,穗岁便觉得她若是不愿意说,她就不必再追问过去种种。
“说起来姐姐的店铺好生气派,想来在人界赚了不少钱。”这倒是让她有些惊讶的,毕竟从前壬曲歌所有心思都在打扮与玩乐上,哪里会对经商感兴趣。
没想到闻言壬曲歌的耳朵微不可见地红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说:“这不是我的店。”
“姐姐刚刚不是自称是老板娘……”穗岁收住话音,忍不住睁大眼睛看着她。
“嗯,”壬曲歌漫不经心道,“我嫁了个人族。”
穗岁张着嘴,半晌才说:“恭……恭喜姐姐。祝姐姐姐夫那个,百年好合。”
她实在是太过震惊,这祝福的话说得有些干巴巴的,毕竟在穗岁的印象里壬曲歌还是那个任性妄为丶对任何人都颐气指使的模样,只觉得普天之下没有一个配得上自己的男子,更不要提嫁给一个在鲛魔看来愚蠢自大又无用的人族。
壬曲歌的转变真的让穗岁太过惊讶了。
可是仔细一向,自己在她看来是不是也一样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呢?
“算了,不同你说这个,我叫你来是想和你说,有人在找你。”
穗岁:“……”
她能不知道这个吗?满大街的画像都还没撤下呢。
“我还没离开孽海的时候,曾经撞见过皇仙符行霈被一团妃色的灵力包裹着,能在孽海中安然无恙地与父王对话。
“前面的东西我都没来得及听到,他们似乎达成了什麽协议,只是在最後的时候他顺口提了一句,最近有一个人族女子带走了他的鸟,让他很不高兴,正在四处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