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纷纷,王朝兴亡,与之相比,都是小事了。
大梁京都。
苏意睦风尘仆仆地从崖州回来了。
正愁着如何寻个由头进宫,宫中突有老太妃过身,内廷监掌事秦福按以往惯例,到皇家寺庙请僧侣前去念经。
苏意睦得以顺遂入宫。
念罢经文後,他对秦福说要出恭,这厢,身手敏捷地从屋顶上方,潜入文德殿。
梅医官嘱咐过他,若中途有变,此事便不必告知陛下;若能顺遂将孩儿带进京都,务必让陛下知晓。
他来到朱瑁的榻边。
朱瑁听见轻微的动静,睁开眼,见是苏意睦,忙挣扎着起身,道:“意睦,你怎麽来了?”
苏意睦将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周旦是如何发现意和从前的侍女瑶琴,又是如何找到梅医官,梅医官命他前去崖州找寻。
朱瑁的双眼升腾起一抹亮色:“那个孩儿果真还活着吗?”
“是。他过得很好。虽一直长在崖州,瑶琴也为他寻了先生教习文武。他颇为聪慧,练了南派的拳路,书麽,念到了《中庸》。”
“他……叫什麽名字?”
“苏星阑。”
想必,瑶琴为孩儿取这个名字,是意和的遗愿。
“好,好,孩儿……还是叫了星阑。”朱瑁道。
知道意和的孩子安然地活着,这世间的悲苦于朱瑁而言,似乎轻减了几分。
那个陪他走过一程的女子,那个温暖过他压抑年少的女子,那片白梅之瓣,在烈火中惨烈地死去,然,终遗人间一缕痕。
苏意睦从怀里摸出一卷画像来,是苏星阑的画像。
画像中的小小少年紧抿着唇,眼角轻微地上扬,嘴唇轻而薄,像极了意和。
朱瑁看着画像,喃喃道:“好,好……意睦,你权且将他藏起来,好好儿藏着。等,等全贵妃一行人进了京,你便将他带到全贵妃面前。全贵妃是心善之人,会好生待星阑。这孩儿想必吃了许多苦头,该有一个光明的前途才好。全贵妃……肯定会安排妥当的。”
苏意睦点点头。
不觉已过了半个时辰,再不走,恐怕内廷监掌事秦福等急了,苏意睦对朱瑁说了两个字“放心”,便一跃身,从房梁揭开碧瓦,跑了出去。
朱瑁将画像放入怀中。
门外——
杨令佩却完完整整地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原来小盒子不是蛇女之子,真正的星阑另有其人。
朱瑁在意的人很多,偏偏就是没有她。
“全贵妃是心善之人,会好生待星阑”。
他是多麽信赖梅川。
身家性命,皇家来路,一并交予她还不算。连这等私密之事,也托与她。
杨令佩平复好心绪,推门进来。
朱瑁下意识地往龙榻里间缩了缩。
他这个动作更是如针一般扎她的眼。
杨令佩坐在他面前。
两人对峙着。
“又过去一夜,陛下想好了吗?国玺,陛下是给,还是不给?”
朱瑁翻了个身,对着墙,并不看她。
“有个消息,或要告诉陛下。哥哥手下的差役探得消息,西南昨夜发生了一场战事。苻妄钦的人马正在往京都赶来了……”杨令佩说着,盯着朱瑁。
朱瑁的手轻轻地动弹了一下。
“陛下以为苻妄钦是奉命勤王,对吧?可哥哥说了,他一路与齐兵勾结,想必这次进京,不是为了保皇,倒是为了浑水摸鱼。说起来,他倒是连端亲王都不如。端亲王起码是皇家的人。可江山若是落到苻妄钦手中,就彻底地覆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