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羔羊般无喜无悲的莹黑眼眸,仿佛看进了封文漪心里。
他正要开口,却被突然传来的淅淅沥沥声打断了。
朱虹怜失禁了,这是附魔者不可避免会出现的情况。同时她的呼吸散发出一股臭味,那是死亡和邪恶的气息。
封文漪看着她不断翻动的眼皮,知道她快要醒了。
慢悠悠的电梯这时终于爬到了14层,门尚未完全打开,封文漪立刻冲了出去。
安鹤笙跟着他回到1409,刚到门口便听到一阵哭声。
他们离开后没多久,严礼神父便念诵祷词让自己从无形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方秀也醒了,严礼解开她手脚上的束缚带,扶她去客厅的沙发上休息。她刚一恢复心神,泪水便夺眶而出。
严礼问她发生了什么,她一直哭哭啼啼,反复念叨“我真是丢不起这个人”,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说。
直到看见封文漪抱着朱虹怜回来,方秀一下冲了过来,泪眼婆娑地哭泣道:“我女儿怎么了?神父啊,你们可要救救她……”
封文漪将朱虹怜抱到床上,刚刚将束缚带系好,她便悍然睁开了眼睛。
“滚开!你这臭男人!”朱虹怜眼珠骨碌碌地转着,满怀恶意和仇恨。她又朝母亲吐口水,嘶哑地叫道,“臭表子,闭上你的嘴,吵死了!”
然后她看向最后方的安鹤笙,双眸灼灼发亮地狞笑道:“小可爱,过来,让姐姐好好看看你。”
SN513:【哦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安医生小可爱。把鬼当朋友的小可爱,还能要你命的那种,姐姐你要吗?】
安鹤笙:【我有那么可怕吗?】
SN513唏嘘道:【真想让你看看自己现在的笑容。】
安鹤笙站在封文漪身后,盯着床上扭动的女人,唇边浮现出迷人但和可爱无关的阴郁笑容,仿佛沉浸在一场荒诞戏谑的演出中,所有人都是他的乐子。
严礼已经套上了庄严的白色法衣。封文漪为他披上象征神权的紫色圣带。
他开始念诵驱魔祷词,并拿起圣水沾湿拇指,抹在朱虹怜额头上。朱虹怜的怒骂变成了哀鸣,又转变为小女孩的哭声。
“妈妈,妈妈救救我,别让他碰我,我好疼啊妈妈——”她疯狂甩动细弱的脖子,手腕在束缚带里拼命扭动挣扎,朝方秀奋力张开五指。
方秀泪如泉涌,急忙想要去女儿身边握住那只枯瘦的手,却被封文漪拦住了。
“她是故意扰乱你的心神。我们先出去吧。”
封文漪扶着方秀往外走去,身后传来朱虹怜又变得粗野的咆哮和下流的低吟:“没用的臭女人,我要撕烂你的嘴,撕烂你的屁股!臭男人你要去哪,别把我丢给这个恶心的老头子!!……小神父你要去哪啊~~是要用你的十字架插小可爱的…”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但还是能听到朱虹怜的鬼吼鬼叫。门也无法隔绝下沉凝固的空气,以及令人生畏的险恶气息。
要成为合格的驱魔人,有三个必备的条件:虔诚的信仰,极高的道德品质,以及能对抗魔物和恶鬼的灵力。
老神父的信仰无比坚定,道德品质也在岁月中得到检验。只是年纪大了,灵力大不如前,封文漪难免有些担心。
封文漪被老神父看中,是因为他的灵力很强。仅仅是手掌上的十字烙印,就能克制镇压恶魔。
只是这种强大野蛮的力量,有可能伤到附魔者。之前若非情急,他不会贸然对人出手。
然而仅靠灵力是无法完成驱魔的。他对自己在那三个条件的前两个方面,没什么强烈的自信。
方秀瘫坐在地,哭得浑身发抖。封文漪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方女士,请你告诉我,你女儿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了解得越多,越能在驱魔中发挥更大的力量。”
方秀不住摇头,只是一味地哭。
这时一直安静地待在一旁的安鹤笙开口了。
“方阿姨,你觉得鸟笼城这个地方,能藏得住什么秘密吗。”安鹤笙坐在沙发上转过上半身,趴在靠背上不疾不徐地说,“虹怜姐的事,早就传开了。”
方秀直勾勾地看向安鹤笙,哭声噎在嗓子眼里发不出来。
安鹤笙歪着头紧盯她道:“你女儿的好工作丢了,因为有个女人闹到她的单位,说她勾引自己的老公。我听楼下那群打牌的人说,那女人揪着虹怜姐的头发,扇了她好多耳光……”
“闭嘴!你闭嘴!”方秀眼眶通红,气得直哆嗦,“你舅舅怎么没打死你这个混蛋!”
安鹤笙莞尔一笑,满不在乎地说:“我还听说,虹怜姐怀了……”
“啊啊啊啊啊——”方秀仿佛被尖刀捅穿了一样,发出刺耳的尖叫。
她情绪濒临崩溃,抓着封文漪的手,语无伦次地倾泻自己的痛苦和委屈。
当年方秀生下孩子没多久,她老公就带着小三跑去了别的城市,再也没有音信。为了养活女儿和自己,她起早贪黑做卤肉,推着小车出去街上卖。可她从来没想过依靠男人,这么多年来不管有多少艰辛,始终坚持独自一人抚养女儿。
她教导女儿的礼仪,培养女儿良好的生活习惯,为女儿打理头发、挑选每一天的穿着,告诫女儿在学校里不要和男生接触。不管忙到多晚,她都会检查女儿的作业,让女儿每天汇报在学校学了什么、做了什么……
方秀将全部的爱和心血倾注在女儿身上,尽心尽责地养育她,下定决心要将她培养成出色的人。
朱虹怜也非常懂事,从没有违抗过母亲的教导,无论做什么都规规矩矩,是远近有名的乖乖女。
她读书时成绩很好,是老师喜欢的好学生,从小到大都没有谈过恋爱,各方面都让长辈省心满意。她毕业后进了一家条件不错的商务公司,每个月的工资都教给母亲管理。
方秀自己只会做卤肉,女儿可是坐办公室的白领。她以女儿为荣,逢人便夸。
工作后,朱虹怜和以前一样,无论家里还是公司的办公桌,每一件东西都有自己的固定位置,全都摆放得井井有条。
她的发型和每天的衣着,依然由母亲挑选打理。她从不化妆,因为母亲不喜欢她化妆的样子。
她依然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工作和上学时一样,有着固定不变的路线和时间。除非是临时加班,她从不会晚回家。若是临时有什么意外不能准时到家,她会及时打电话通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