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鹤笙的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手里的冰棍没拿稳,摔在了地上。
“干嘛啦,把人家小孩的冰棍都弄掉了。”太极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从包里拿出一颗糖递给安鹤笙,语气亲昵道,“别气哦,请你吃糖。”
虽然太极头笑容甜美,但安鹤笙看也没看看她手里的糖。
那不是普通的糖,是包装得和糖果一样的药丸,吃了会产生幻觉,肢体抽搐,也许会兴奋过度把脖子摇断。
见安鹤笙不搭理自己,太极头的嘴角垂了下去,骂了句“SB”。
“给脸不要脸是吧。”小混混抓着安鹤笙的肩膀将他转过来,表情夸张地打量他说,“诶,独眼龙,我听你表哥说,你的眼睛是他用酒瓶口戳瞎的,他是不是在吹牛逼啊?”
同住一栋楼,鸽子窝似的挤挤挨挨,不存在脸生的人。这小混混认识安鹤笙的表哥,也听过一些他们家的事。
在表哥口中,安鹤笙是个阴沉软弱、行为诡异、如同老鼠般令人讨厌的人。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是亲戚,他一天都忍受不了和这种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在跟你说话,”小混混扣住安鹤笙的后脑勺,手指用力夹住他的头发晃了晃,“听不懂吗?”
安鹤笙的左眼的确受过伤,但这不是他戴眼罩的原因。他盯着小混混那张野猴子似的脸,嘴角因为微笑小幅度地抽动了一下:“要看吗,我的眼睛。”
他掀起眼罩边缘,缓缓向上揭开。
小混混不知怎么,突然感到一丝紧张。可是当他看到安鹤笙完全掀开眼罩,露出完好无损的左眼时,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艹,什么他妈的中二病。难怪你哥说你看着就欠揍!”小混混抡起巴掌就朝安鹤笙头上打去。
就在这时,头顶上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听上去像是有什么重物从电梯井里掉了下来。
小混混和太极头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上看去。
鸟笼城充满了各种奇诡的都市传说,每一个怪谈背后都可能有真实发生过的事件。比如这座年久失修的电梯,过去就曾多次发生故障,电梯门开了但电梯厢还没到,导致先后有几人掉进电梯井里摔死,于是就有了电梯吃人之类的怪谈。
刚才那样坠落的响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是有人从上面掉了下来。
等了几秒没什么动静,小混混才放松下来。为了找回这几秒钟丢了的面子,他决定继续对少年耀武扬威。然而就在他重又看向少年,冷不防看到安鹤笙左眼的瞳孔正向外侧转动。
紧接着,犹如旋转灯箱变幻图案一般,一枚紫色的瞳孔从眼白的另一侧转了过来。
“啊!”太极头吓得叫出了声。
与此同时,老旧的电梯不知怎么,照明灯突然开始忽闪跳动起来,频率越来越快。
安鹤笙苍白的面孔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看起来莫名阴森诡艳,连同他唇边好看的笑容,也叫人感到头皮发麻。
他轻轻眨了下眼,小混混和太极头顿时感到窒息如有实质,如同涨潮一样开始淹没这个狭小的空间。他们能听到结冰的声音沿着四壁包围过来,骇人的阴冷气息迅速渗入他们的脊髓。
咚咚——砰砰砰——四面八方传来狂乱的敲击声,就像是死在电梯井里的亡魂怨鬼,心有不甘地用手掌拍打着电梯厢。
难以形容的恐惧感令小混混和太极头战栗不已,急迫地想要逃走,可他们的双脚好像被数不清的手抓住,根本无法动弹。
外强中干的小混混缩在墙角,企图躲在同样瑟瑟发抖的太极头身后。淅淅沥沥的液体顺着他的裤脚流到地上,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骚味,竟是吓尿了。
安鹤笙像在赏玩一般,仔细品味小混混和太极头脸上的惊惧和慌乱,眼中闪烁着狡诈愉悦的光,像个天生缺乏感情、从灵魂深处捞不出半点人性的坏种。
原角色人性的堕落早已开始,却是从这一天更快地滑向深渊。他就是在这里,把小混混和太极头喂给了他的“伙伴”,由此开启了他的罪恶。
眼看电梯门就要完全关闭,突然,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挡住了门。
随着门再一次打开,灯光恢复了正常,令小混混和太极头恐慌的寒意和敲击声也消失了。小混混发软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贴着墙滑了下去,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尿里。
安鹤笙放下眼罩,缓缓转身朝后看去。
电梯门外站着两个男人,从他们的衣着很容易判断他们的身份。
二人都穿着黑衫黑裤黑鞋,颈前的罗马领是他们身上唯一白色的区域。
年长的神父头发花白,面容平和友善,连眼角的皱纹都透着慈祥的神色。他虽然上了年纪,但身板还是很挺拔。
另一位年轻的神父高挑轩昂,不苟言笑的脸看起来冷冰冰的,阴影投在他湛密俊朗的眉骨轮廓下,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依然澄亮犀利。他不仅穿着一身黑,手上还戴着一副黑手套。
这肃穆得犹如一座圣像般的男人俯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冰棍,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他正要迈进电梯,忽然抬眼看向对面的少年。
教堂的晚钟从远处传来,安鹤笙和年轻的神父视线交汇了。
不知怎么,神父那双眼睛,令安鹤笙感到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