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很清楚,眼下安鹤笙受药物影响,所言所行当不得真。可他还是无法克制狂乱的心跳,和浮想联翩的焦渴。他呼吸着安鹤笙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神情迷醉宛如呓语般低喃道:“想。”
“看看你,和我‘狼狈为奸’的小恶棍。”安鹤笙调笑着揉了揉尼禄的头发,像夸赞一条英勇护主的小狗,“今晚的事你做的很好,想要什么奖励?”
小恶棍虽然想独揽功劳,从安鹤笙那里得到奖励,可他还是很诚实地说出了真相:“我以为柯利弗·奥斯汀只是有事要和您商谈。如果不是鹭歌小姐,我不会想到您有危险。”
安鹤笙和柯利弗离开后,鹭歌找到尼禄,在他耳边悄声说,等一下她会制造一点小骚乱,让尼禄看准时机去找安鹤笙。
令尼禄没想到的是,鹭歌口中的小骚乱竟然是她牺牲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
安鹤笙听后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有些走神。
尼禄拿来睡衣帮他穿上。给他套上裤腿的时候,尼禄心猿意马地想,当初安鹤笙给他洗澡的时候把他看光了。现在他也算是把安鹤笙看光了。
不,还差一点。
尼禄克制着自己的想入非非,酸溜溜地说:“鹭歌小姐一定也很在乎您。”
安鹤笙回过神,有些好笑地说:“她是我亲妹妹,当然在乎我。就是不知道我和她的丈夫,她更在乎哪一个。”
尼禄愣了几秒,心中的酸意一扫而空,露出一个憨直可爱的笑容。
安鹤笙用还没套上裤腿的那只脚在尼禄大腿上踢了一下:“你在傻笑什么?”
“没什么。”尼禄赶紧收起笑容,“可是鹭歌小姐好像是混血。”
安鹤笙点点头:“我母亲的祖辈是早年和安家一起移民过来的。她去世早,我父亲续弦娶了本地人,然后生下了鹭歌。”
“原来是这样。”尼禄还有个问题,可他不敢开口,满脸的欲言又止。
安鹤笙怎么会瞧不出少年的心思:“你想问,那个姓奥斯汀的男人既然娶了我妹妹,为什么还会对我做那种事。”
尼禄抿了抿嘴唇,没有吭声。
安鹤笙从床上跳下来,脚步不稳地走到墙边,拿了张唱片放在留声机上。音符从唱针下缓缓流淌出来,空气随之变得柔情脉脉。
安鹤笙并拢食指和中指朝尼禄勾了勾,就像那天在训练场让尼禄放马过来。
尼禄驯顺地走了过去,未曾想安鹤笙竟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这是给你的奖励。”安鹤笙似笑非笑地说,“就算是斯特莱夫家的疯狗,也得懂点高雅的社交方式。不然以后怎么俘获心爱的姑娘。”
他的手轻轻搭在尼禄肩上,尼禄在一阵眩晕中,听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
夜色深沉如丝绒,歌声诉说着绵长的爱意,节奏温柔,曲调有种淡淡的哀伤。
安鹤笙引领着尼禄,跟随音乐缓慢移动脚步。
尼禄在安鹤笙身上独特的香气拥抱下,感觉脚下踩着棉花,踩着云,整个人飘飘欲仙。他紧紧扶着安鹤笙的腰,像是怕安鹤笙从自己手里滑开溜走。
安鹤笙突然问:“做过吗?”
尼禄没听懂,恍惚道:“嗯?”
安鹤笙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和女人。或者男人。”
尼禄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涨红了脸,手掌在安鹤笙的腰上发烫:“没有。”
安鹤笙被少年的反应逗笑了。不过很快,这笑容淡了下去。
“在某些情况下,性是野心,是权力,是掌控欲。唯独不是它本身。”安鹤笙的语气染上了夜风的凉意,眼中似有一片灰雾涌起,“柯利弗那么做,是因为他能做得到。我越是让他无法尽然掌控,他就越是想在我身上彰显他的权势。”
当年安鹤笙答应和奥斯汀家联姻,是审时度势后做出的决定。奥斯汀家族就是看准了他那时刚回安家根基不稳、内外受敌的处境,才一边在生意上打压威胁,一边以联姻示好。
安鹤笙不得不接住奥斯汀家居心叵测的橄榄枝,答应让妹妹鹭歌嫁给柯利弗。兄妹二人还为此发生过矛盾。
其实一开始,安鹤笙并不想接受奥斯汀家的“好意”。但鹭歌却主动同意了。面对安鹤笙的反对,她说自己早就爱上了柯利弗,希望他不要阻止自己。
安鹤笙时常在想,过后鹭歌发现了柯利弗那些肮脏下流的心思,会不会悔不当初;她像今天这样暗中搞小动作帮自己解围,到底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阻止自己的丈夫和别人搞在一起。
他在迷乱中看到自己纷乱的思绪钻出脑壳,像一条条蛇又似一缕缕烟雾,绞缠盘旋着上升,在空中妖冶地舞动,微红的眼角滑落一滴泪。
“柯利弗抢走了我唯一的亲人,一脚踩进安家的地盘,处处插手安家的生意。他以为他能摆布我,像摆布罗曼尼和其他人。可是反过来我也利用他,让安家获得更多利益和势力。等我反击的时候,我会和他把一笔笔账都算清楚,让他亲自体会一下他想施加给我的东西。”
那滴被夜风吹凉的泪滚落到安鹤笙上扬的嘴角,衬得他兴奋的笑意有种病态的快感。
尼禄深深地看着安鹤笙脸上的笑容和泪滴,想起晚上闯进那个房间,看到柯利弗意图不轨的那一幕,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杀机再度袭来。
他把安鹤笙搂得更紧了些:“您不必亲自动手。我会成为您的刀,您的子弹。我会守在您的卧房门口,也会除掉所有拦在您面前的敌人。”
一路走到现在,安鹤笙深知和王座距离最近的是绞刑架,深知一切感动皆是危险。他的卧榻上只有月光,他的餐桌上只有音乐。他精心编织了一张关系网,让无数人对他感恩戴德,可他从不允许自己对任何人、任何事动容。
但此刻药物松懈了他的心神,他按在尼禄肩上的手顺着尼禄的脖子滑到他的脸颊轻抚,像是被少年的忠诚取悦,格外慷慨地流露出了几分真情。
不过很快,安鹤笙脑海里无数嘈杂交叠的声音达到了顶峰,然后彻底寂灭。他的眼神变得十分飘忽,身体也失去了平衡。
尼禄及时托住了他,将他抱到床上让他安睡。
“晚安,教父。”尼禄跪在床边,轻轻抹去安鹤笙眼角那滴泪,将湿润的指尖压在自己的嘴唇上。
随后他就悄无声息地守在那里,像一头蹲踞在阴影里的野兽,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安鹤笙睡梦中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