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傅悯没有见过公爵,却也听闻过这位帝国之耻的斑斑劣迹、狼藉声名。亲眼目睹那些身着血色盔甲的骑士在公爵的指挥下击杀腐化天灾,令他内心惊疑不已。
只是那时傅悯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他只有一个要求——请公爵立刻杀了他。
他不止是身受重伤那么简单,他已经感染了魔疫,和他死去的同伴们一样。
在深入极寒之境后,银霜骑士团亲身体验到了腐化天灾的恐怖。它们不仅带来死亡,还带来腐化魔疫。被它们感染的生物不论人类还是动物,都会变成他们的一员,成为行走的尸鬼。
骑士团失去的半数成员,全都被转化了。看到昔日同袍浑身溃烂、失去理智,转而扑向自己那一刻,每一名骑士都深感悲痛。
当他们终于返回盘龙脊,却被拒之门外,傅悯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原本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骑士一个接一个变成腐化天灾,丧失人性和自我。
而他自己也被感染了。再过不久,他也会踏碎自己的信仰,拖着腐化的躯体无差别攻击一切活物。
作为一名骑士,他的荣誉不允许自己堕落成那种魔物。他希望公爵能杀死他,并将魔疫的真相传达给王都。
公爵质问傅悯为什么遭到守卫军背叛,还心心念念想着任务。忠诚对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傅悯郑重其事地回答,自己在龙骨椅前向神明发过誓,此生守护王权,忠于他的君主。
公爵听后却发出意味不明的冷笑。出于一些原因,他没有杀死傅悯,而是将傅悯带回了极乐堡。
当傅悯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感染的魔疫竟然解除了。虽然因此瞎了一只眼睛,好歹命是保住了。不过很快他就体会到,活下来还不如死了的好。
公爵不能放傅悯离开。一方面是因为傅悯知道了血色黎明的秘密;另一方面是公爵内心扭曲,他憎恨Alpha,更厌恶傅悯这种霜雪般高洁凛然、忠于君主的人。
丧心病狂的公爵将傅悯囚禁在地牢里,给他拴上锁链戴上镣铐,用酷刑折磨他的身体,用强大的精神力摧残他的意志,强迫他背叛君主,向自己屈服。
但傅悯不愧是银霜骑士团最坚贞不屈的骑士长,不管公爵施加给他如何残酷的刑罚,他都不肯低头。哪怕已是遍体鳞伤,他的傲骨也不曾弯折。
见傅悯宁死不屈,公爵得意地告诉了他一件事——“你还以为自己是帝国龙枪、最受君主信赖的骑士长吗?现在的你只是叛臣之子,只要你离开极乐堡,就会遭到整个九州大陆的通缉追杀”。
公爵向傅悯揭露了骑士团遭到守卫军背叛的事实——远在王都,海魔公爵因叛国罪被君主处以了极刑,公爵夫人也受到牵连而死。
当傅悯率领骑士团在极寒之境与腐化天灾作战时,他的父母已被枭首示众。他自身也被褫夺了所有荣誉,不再是帝国的骑士长,只是一个逃亡的罪犯。
他不知实情,还惦念着完成任务、向君主效忠,真是可悲可笑至极。
傅悯亲眼目睹同伴们一个个惨遭腐化天灾杀戮,紧接着死后“复生”堕为魔物,心中的创痛已是悲不自胜。他强忍内心的煎熬和变态公爵的折磨,只为寻找机会逃走,将真相带到君主面前,这样才不负骑士们的牺牲。
如今听闻父母身首异处、背负叛国之名,银霜骑士团覆灭的原因也与此有关,傅悯如遭雷击,连日来身心承受的巨痛终于令他崩溃。他高贵不屈的灵魂被杀死了,徒留一具没有锐气和心智的躯壳,犹如行尸走肉——
安鹤笙看着跪在面前的青年,感到他丧失了能称为“人”的部分,不再是拥有尊贵悠久血统的海魔族、驰骋沙场的帝国龙枪、视荣誉为生命的银霜骑士长,只是一个美丽又悲哀的生物。
“原来骑士长不肯吃饭,是因为我的过失。”安鹤笙半蹲下去,从食盆里捏起一小块面包,沾了沾冰凉的汤汁,送到傅悯唇边,“现在我允许你进食,张嘴。”
傅悯神情空洞地张开嘴咬住那块又干又硬的面包,柔软的嘴唇碰到了安鹤笙的手指。他无意识地探出舌尖,舔去那只手指上沾到的面包屑。虽然戴着手套,可湿润的触感还是浸透了纤薄的布料。安鹤笙触电般抖了一下,迅速把手收了回去。
傅悯仰起头,额发垂落眼前,将他的眼神切碎了,看上去迷茫而不知所措。
安鹤笙把手背到身后,指尖抑制不住地轻颤。他看着傅悯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在原本的梦境档案里,原角色没有因为傅悯丧失意志就停止对他的迫害,反而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割掉了他的舌头,凌虐他的精神体,把他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废物。
现在的时间点,傅悯的精神已然崩溃,但肢体还健全。思虑再三,安鹤笙对傅悯说:“今天我想和骑士长玩个游戏。”
傅悯缓缓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公爵。
“骑士长在地牢呆了这么久,一定早就腻了。我会放你出去,前提是——”安鹤笙似笑非笑地说,“你能击败我在极乐堡的每一名手下,包括他。”
安鹤笙打了个响指,守在门外的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就是早上去安鹤笙房间进行请示的那一位。他叫安弥,是安鹤笙的亲信,也是血色黎明最强的血骑士。
“打倒他,我就给你自由。”
傅悯茫然地看着安鹤笙,好像无法理解他所说的话。
“我不要自由。”傅悯伸出戴着镣铐的手,抓住安鹤笙的脚踝,“我不离开主人。”
一种古怪的感觉透过皮靴,传到了安鹤笙的皮肤上。他没能忍住冲动,抽出腿一脚踩在了傅悯的手上:“我允许你碰我了吗。”
傅悯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不断麻木地重复那句话:“我不离开主人。”
SN513用虚拟手帕擦拭虚拟泪水,同情地说:【好可怜,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了。但是个美貌的傻子。】
安鹤笙也觉得昔日骑士长沦落至此,实在悲惨。可他既然扮演的是那样一个恶劣狠毒的角色,就不能太过违背人设。
血红色的龙尾在拴住傅悯脖颈的锁链上一卷,无情地将他向后拉开。他痛苦不堪地抠着勒进皮肉的锁链,冰蓝色的眼眸惶然颤动。
“既然你把我当成主人,就要听话。”安鹤笙和颜悦色地说,“我命令你现在出去,打败每一个阻拦你离开的人,听懂了吗?”
傅悯一知半解地点点头,表示服从主人的命令。
安鹤笙这才松开龙尾。傅悯一边咳嗽一边喘息,健美的胸膛剧烈起伏,肌肤上惨无人道的伤痕叫人不忍直视。
“外面冷,给他找身衣服。通知那些‘游手好闲’的家伙,骑士长要教训他们了。”安鹤笙轻描淡写地吩咐了一声,便脚步匆匆地离开了地牢。
上楼之后,安鹤笙一直挺拔优雅的姿态再也保持不住,体内诡异的感受失控地蔓延开来。
畸变的基因令他的精神力永远无法保持稳定,过于强大的力量对他自身来说也是一种可怕的负担。特别是每次使用过后,无法收束的精神力会持续溢出,令他不仅恍惚神游,感官也变得极其敏感,一点微小的声音、一丝淡淡的味道都会造成极大的刺激,就连身上的衣物也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压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