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元冬见他这个样子,以为他没有听进去,向前一步焦急道:“将军,这样对您的名声也不好,您知道现在军营里头都是怎麽传。。。。。。”
“名声?””云琼冷笑了一声。
白若松很少听见他用这样讥讽的语调说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觉得我以男子之身,在军中数十年,还有所谓的名声?”
他的语气是疏离的,可此刻那种骨子里本身就自带的冰刺已经戳破多年磋磨下来习惯僞装的平静的表皮,血淋淋地展示在了别人的面前。
钦元冬面对这样的云琼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半晌才道:“可是,可是若是圣人那里。。。。。。”
“钦元冬。”云琼打断了她的话,他缓缓擡起眼睑,目光如利刃一般穿透了钦元冬的身体,唇边带着一点讥诮的弧度,浅色的眼睛里满是淡漠的戾气,一字一句如同淬毒,“你是在教我该怎麽当这个云麾大将军麽?”
钦元冬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自己搞砸了。
她毫无犹豫,一撩下摆便直通通跪于青石板的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白若松觉得她的膝盖一定青了。
“请将军责罚!”她声音洪亮,掷地有声。
云琼眉头一蹙,往白若松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人并未有所动静,对着钦元冬道:“滚出去!”
钦元冬一咬牙,手掌撑地,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站起身来,就在快要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又听见了云琼低沉的声音。
“越骑营的校尉好像因伤退役了。”他顿了顿,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待此次事了,我会下令,新的校尉上任之前,由你先顶替。”
话音一落,房间内一片寂静,隔着这麽远,白若松甚至能听见钦元冬粗重的喘息声。
她明白,钦元冬这算是被云琼暂时革了副官的职位。
但是钦元冬比白若松想得要沉得住气一些,虽然声音就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透着浓浓的不甘愿,但是她终究是道了一句:“喏!”
待钦元冬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中之後,云琼才像是想起来一样,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了白若松的床榻边。
他伸手替她合拢刚刚因为擦拭血渍而扯开的一点衣襟,手指指尖还带着一点湿润,自白若松脖颈间无意识地划过,带来一阵战栗。
他毫无察觉白若松的一点赧然,俯就下身体,挺直的鼻尖就靠在她的耳侧,吐出一股带着淡淡白檀香气的气息。
“白若松。”他哑声,声音中带着一丝苦痛,“我该拿你怎麽办。。。。。。”
不多时,易宁领着大夫匆匆而来。
那大夫是镇子上最有经验的老大夫,为白若松搭脉良久,不大确定道:“这娘子似乎是中毒了,老朽不才,看不出是什麽毒。”
除了云琼,其他人都不知道刺穿李逸的那支箭是有毒的,并且还伤到了白若松。
孟安姗的反应最大,白若松听到她猛地喊了一句“什麽?”,声音都有些劈叉。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老大夫安抚了一下激动的衆人,这才解释道,“这毒应当是之前就中了的,且服用了压制的药物,只是娘子一情绪激动,血脉逆行,导致压制的药物失了效果,毒便发了出来。”
云琼立刻就明白了老大夫在说什麽,吩咐了亲卫去取白若松的包袱,自包袱中取出路途年留下的匣子中的药丸,一手捏着白若松的下巴,一手将药丸直接塞进了她微微打开的口腔中。
云琼本来是打算,若是白若松在昏迷中咽不下去,就化了水再喂,谁知她喉咙一滚,药丸很顺利地就被咽了下去。
药丸顺着喉管而下,在胃中化开,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白若松就感觉到自己的手指渐渐能动了。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仍然装作昏迷的样子,听着易宁吩咐孟安姗送大夫出门,又听着易宁和云琼在外间说话。
“走水的动静太大了,杜承礼已经意识到问题了,现在是打定主意当个锯嘴葫芦不肯开口。”易宁冷厉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气愤,“如今就算她吐出上面的人,光有人证,没有物证,也怕是难以扳倒那人。”
云琼不似易宁那般激动,他沉默良久,只从口中淡淡吐出四个字:“那便算了。”
“算了?”易宁咂摸了两下这个字,突然冷笑出声,“你牺牲了这麽多下属,甚至自己都跌落山崖险些丧命,你说算了?”
云琼并未因为易宁的冷笑而感到不悦,冷静道:“圣人秘旨上写得清清楚楚,此次分巡的任务是剿匪。”
易宁突然就不说话了。
白若松明白云琼的意思,女帝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她充其量只是气愤朝廷的贡生被山匪踩踏致死,根本不在乎山匪背後到底是什麽人。
或者说,她根本不在乎勾结山匪的陇州刺史背後到底是什麽人。
她在杀鸡儆猴,要求背後的这些人安分一点,若是不再有过分的举动,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拔出萝卜,势必会带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