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诧异的黄锐不同,她瞪人的视线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剐着白若松,瞳眸里险些要冒出火星子来。
不明真相的白若松还以为她是不满自家大将军给她跑腿拿拐杖呢,耸了耸鼻子,挺直了脊背,只当没看见。
易宁咳嗽了一声,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回来。
她面色不大好看,用眼锋一扫白若松,白若松立刻又像鹌鹑一样缩回了脖子。
“黄巡使带来的信。”易宁说着,把信先递给云琼。
“其实也没什麽打紧的。”黄锐很快就又把自己的情绪藏在了笑眯眯的面皮下,对着云琼道,“不过是和刺史通气的求救信罢了,毕竟大家都被圈进,我出府衙需要一个正当理由。”
云琼把纸接过去的空挡中,白若松扫了一眼,看见落款上写着“沈元”二字。
黄锐:“沈元现在也是走投无路了,她平日里自诩好人,最不屑刺史那阴毒之人,如今却也不得不写信于她求一个自保。”
云琼看完信,随手就递给了白若松。
白若松受宠若惊,要知道一般这种东西可是轮不到她看的,便是程少元拿来的那封证言,她都只是凭借大家的只言片语猜测了个囫囵。
她先看了一眼易宁,发现她没有反对,随後才接过信纸扫了一眼。
果然如黄锐所说,这封信没什麽打紧内容,只有在最後,沈元言辞恳切地请求陇州刺史就算不能保下她,也千万要想办法保住她的正君。
白若松想起沈元和她说起自己无子无女的时候,身上散发的那种落寞感。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纳侍或者和离令娶,说明她的确十分珍爱自己的正君。
她正看着呢,便听见一旁的云琼开口道:“既然送求救信是正当理由,那不正当的理由是什麽?”
黄锐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纯白布帛:“自然是来帮助大将军的。”
那布帛看着平平无奇,摊开後拿桌上的茶水一浇,竟显出了黑色的墨迹,原来是一张与图。
图上不仅画清楚了地形,房屋,甚至还密密麻麻标注了人员布防,轮班时间。
白若松马上明白过来,小声惊呼道:“是青东寨?”
黄锐点头:“我并非一个人来的陇州,还有另外一位同僚,正潜伏在青东寨。”
白若松有些诧异。
她不知道黄锐是暗巡,一时惊诧于御史台监察院居然还要干探子的活。
“其实,原先最好的办法是先查陇州刺史,再带兵剿了青东寨。”
毕竟青东寨这麽多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但是如果先剿匪惊动了陇州刺史,那他极可能毁灭证据,随後收拾细软跑路。
“但是现在有一个极待解决的问题,你们应当已经知道了,青东寨还干了贩卖人口的缺德之事。根据我同僚传来的消息,这些被贩卖的男人皆是相貌端正的良家子,会通过货船由水路转出,暂时还没有办法得知会转去哪里。”黄锐目光灼灼环顾衆人,“而下一次出货,就在三天後。”
她刚一说完,白若松立刻想到了唐子季与青东寨暗地里往来做生意的事情,刷一下就转过头去看十七。
白若松这一动作实在太大,使得即便是不知道事情缘由的人也跟着她一起去看十七。
十七其实并不算是一个聪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举着匕首去刑讯逼供唐子季。此刻被一大群人看着,她眨着眼睛一头雾水,居然还问了句:“怎麽了?”
“十七姑娘。”白若松斟酌着开口道,“唐子季和青东寨所做的那些不好的生意,你知道是什麽吗?”
十七哪里知道啊,她虽然一直跟在唐平身边,但唐平只当她是个小丫头片子,并不同她说这些事情。
她摇了摇头,但是大家的目光实在是太炙热,她忍不住提了一嘴道:“我听她们吵架的时候,帮主骂过少帮主,说她做的这些事情猪狗不如。”
唐平自己也是三教九流出生,什麽事情能让她这样大为肝火,指着自己的亲女儿骂一句猪狗不如?
易宁也从这几句对话中回过味来,虽然她并不知道唐子季的事情,但已经自己推断了个七七八八。
“三天後的出货,能取消吗?”易宁问。
“我不清楚,得写信给副帮主问问。”十七想了一会说。
唐平死了,目前长嵘分帮群龙无首,十七从小跟在唐平身边,耳濡目染地特别清楚这些事,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但是你们最好不要抱太多期待,少帮主和副帮主的人,一直不怎麽对付,现在又没有帮主压着,会不会打起来都不清楚。”
白若松很想说,唐子季不是在我们这里吗,再捅她一刀,威胁她写信回去取消不就行了?
但易宁在场,白若松不敢说,怕她听了这种触犯大桓律法的言论,直接拿了桌子上的茶盏砸到自己脑袋上。
其实白若松一直不是什麽循规蹈矩的人,她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底线,并不把大桓的律法看做什麽准则。
但易宁不一样,她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成长起来的人,将律法看得极重。白若松怀疑过她在刑部司,面对何侍郎的时候忍气吞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为了潜伏下来咬住一点马脚,再一口气把人打得翻不了身。
易宁其实想的和白若松差不多,但是她没有违反律法的想法,于是直接问:“让唐子季写信回去取消出货便不可以吗?”
白若松顿觉有些尴尬,她看十七,十七倒是完全不局促,感觉她天生就不会有尴尬这样的情绪一般,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道:“她写不了了。”
易宁面上露出些许疑惑,迟疑道:“她。。。。。。死了吗?”
十七“哦”了一声,心想和易宁猜想的比起来,自己也好像不是太狠,于是道:“她手脚筋脉都被我挑断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李逸甚至偷偷勾了勾嘴角。
白若松于是把唐子季的情况向大家解释了一遍,衆人商议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十七先写信回去看看情况。
但这种情况之下也不能完全指望漕运,万一那个所谓的副帮主拦不住交易,一旦青东寨将人出货了,天南海北,再想追回来便是困难重重。
易宁:“如若不成,便只能先取青东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