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命令,在路旁修整的护卫们也纷纷起身,检查车马食水,白若松抑制住自己忐忑的心情,跟着易宁一起坐进了属于她们的马车,听到孟回来驾车的孟安姗奇怪道:“咦,不是那边的大人还没来吗?”
易宁在车厢内放下行李,淡淡道:“听从命令便是。”
于是孟安姗便不再说话,透过车厢前面薄薄的帘布,白若松似乎看见她耸了耸肩膀。
不多久,护卫们检查完毕东西,有人过来对着车辕上的孟安姗说了一句“可以出发了”,于是孟安姗甩了甩手中的缰绳,发出了一声嘹亮的“驾”。
车队缓缓行驶起来。
白若松从车厢窗口探出头去,发现後面的马车是那位名唤“李逸”的年轻小将在驾驶。她放下车帘,看着正闭目养神的易宁,纠结了一会,随後才轻声开口道:“检察院同我们不是一路吗?”
平京外的官道十分平稳,即便是马车中也不怎麽颠簸,易宁静靠在车壁上一动不动,只有颊边漏下的一点点碎发在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微微摇摆着。
见易宁不动,白若松想了想,再度猜测道:“所以我们在明,检察院在暗?”
易宁终于缓缓睁开了她的眼睛,淡淡扫了白若松一眼。面对白若松一针见血的小聪明,她这次倒是没有那麽严厉,也没有多加斥责,只是淡淡道:“知道的越少,对你越好。”
白若松扁嘴,默默抱紧自己的包袱靠在另一边的车壁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不明白,自己都跟着出来巡查了,为何易宁还要对自己这样多加防范,难道不是上下一心才更团结,方便查案吗?
白若松感觉自己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办法真正习惯这些千折百转的心思。
车队行了数个时辰,接近午正的时候停下修整,白若松实在有些受不了和易宁面对面一言不发的这种尴尬微妙的气氛,于是和孟安姗一起搭夥找了个树荫地下吃午食。
护卫们三两成群聚在在不同的地方,乍一看似乎毫无纪律,但是仔细一看又感觉他们这样分散着刚好能够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监视到每一个方向。虽然她们都穿着粗布短打,扮作普通的护卫,但不愧是云家亲卫,经验十分老道。
孟安姗手脚麻利,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块麻布铺在草地上,招呼白若松坐下来以後才从包袱里掏出自己的午食——一块蒸饼,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实就是大馒头。
“哎呀,有些压扁了。”松软的蒸饼被压成一个扁扁的飞碟形状,孟安姗一脸苦闷地啃了一口,和白若松小声感慨道,“哎呀,感觉她们的胡饼好香啊,芝麻都粘在脸上了。”
护卫们干粮似乎是统一分发的,白若松见她们都一手举着同色的水囊,另一只手捏着油纸包包着的饼状的东西在啃,至于这个饼是不是胡饼,她不知道。离她们最近的护卫也在五步开外,白若松自认以自己的眼力,并不能看清一颗黏在脸颊上的芝麻。
她从包袱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里面装着几块油汪汪的馅饼。
“哎呀,食追子!”孟安姗眼睛都亮了。
“羊肉馅的,拿一块尝尝。”白若松托着油纸包往孟安姗面前塞了塞。
食追子冷了容易腻,大冷天油脂还会结团,因此并不适合出门在外当干粮。不过白若松考虑到如今天气暖和了,并且才出平京,也不需要备什麽储存时间长的干粮,因此就带了几块。
孟安姗也不嫌油,直接上手就抓了一块,张嘴咬了一大口,羊油顺着她的嘴角都流了下来,被她用手背蹭掉了。
她脸颊嘟嘟囔囔地,一遍咀嚼一边夸赞道:“好吃好吃。”
白若松笑了起来,她自己用油纸隔着捏住一块,刚低头咬了一口,便听见有马匹的鼻子喷气声。
她擡头看去,原来是李逸牵了一匹高头大马到了云琼的马车前。
其实刚刚在路上,白若松从车厢窗口望出去透气的时候就注意到马车後面似乎还跟着一匹马,只不过隔得有些远,再加上後面的马车遮掩,她不太看得清,只觉得好像是一匹棕色的马。
如今见到这匹马,白若松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匹深棕偏红的马,全身肌肉匀称,线条优美,四肢强健,背腰宽而平顺,鬃毛飘逸,是真正的千金宝马。
“公子!”李逸在马车前抱拳行礼。
车厢前的帘子被撩开,白若松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内俯身出来。
正常大小的车厢对他来说有些小,他出来的时候头顶都蹭到了车盖上垂下来的幔头,不用矮凳长腿一跨就利落得跳下了马车,站定抚平衣摆上因为久坐而産生的褶皱以後才结果李逸手中的缰绳,张嘴说了些什麽。
他们离得有些远,云琼说话声音又小,白若松听不清。
李逸再度行礼,朗声答了一句“喏”後,云琼才踩着鞍蹬跨上那匹宝马,双腿一夹疾驰而去。
“云将军这是去做什麽啊?”孟安姗小声问。
白若松想回一句不知道,这才发现自己嘴里还有一口没有咽下的饼子,慌忙咀嚼起来,对着孟安姗摇了摇头。
休整完毕,车队再度出发,天黑之前到达了一处驿站。
房间有限,白若松和孟安姗同住一间,虽然房间有些小但是白若松也不嫌弃,觉得比起护卫们挤的大通铺,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
古代马车减震不行,虽然座位上铺了厚厚的垫子,但白若松仍然有些吃不消,感觉两股上的肉都有些酸疼。
驿站的小房间是孟安姗听到白若松想沐浴,热情地帮她提完热水以後便识趣得出门溜达了,把房间留给她一个人。
白若松面对热气袅袅的木桶开始解腰带,正把外衣掀开一角,有什麽东西顺着滑落,叮当一声落在了地上,还顺着地板滚了咕噜噜滚了一段路。她顺着声音望过去,便看见地板上躺着一枚什麽东西,似铜钱大小却并不是铜钱,中间也没有方形孔洞,听刚刚掉落的声音应该是某种金属。
白若松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自己的身上为什麽会有这样的东西,把外套脱下来往桌岸上一扔就走过去把东西捡了起来。
这果真是一枚银白色的币,触手生冷,但从摸起来的硬度来看并不像是银币,更像是白铜币。铜币正面刻着一个“令”字,背面则雕了一朵旺盛开放的花朵。
白若松突然抖了几抖,脑子一个激灵,意识到了这东西是哪来的。
是她离开平京的时候,那个守在延兴门的监门卫,趁着摸她胸口的间隙,塞进她怀中的。只是那麽一瞬,她连自己被摸了都没感觉到,那个监门卫却已经把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她的衣襟夹层中。
白若松不敢再多想,只觉背後冷汗津津,一股战栗直冲天灵盖,四肢都冒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