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人会下意识通过对方年龄来判断可能有的见识储备,这对祖岐生来说没用。
他看起来永远胸有成竹,能看到的只有他摆出的资历。
孟裕安不得不想起15岁的祖岐生,那时他对祖岐生的态度粗糙,最开始几周总防着他,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把他“妖魔化”了,
孟裕安检讨过很多次,也被其他同事提醒过。
疑罪从无是刑法的重要原则,祖岐生是典型的“三无”:无犯罪事实、无有力证据、无合法程序。
是他魔怔了。
当他放下芥蒂,又发现令人叹惋的事实。
祖岐生是高敏感类型,对情感、环境、他人的行为以及身体感觉的感知度比一般人要强。
这个孩子能轻易看懂孟裕安每天回家时的心情,客厅放着的东西哪里变了他比孟裕安还熟。
他怕冷也怕热,情绪波动大,看个可以煽情的电影都会沉默半天。
但他能完全控制好自己,调整得飞快。
所以,祖岐生可能在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作为“嫌疑犯”被看待的。
孟裕安对他的善意里掺了水分,他一清二楚。
心理咨询师说他的弟弟是典型的低敏感人,用现在的说法,钝感力十足。
祖岐安的共情能力几乎为零,他也会揣测人,但得不出正确结论,也不太在乎自己所处环境。
他在咨询机构还是习惯用工厂那套行为模式,想要什么直说,工作人员委婉表示不行,他就开始嚷嚷要找哥哥,炫耀似的说哥哥什么都会给他。
祖岐安好像不会去想,为什么祖岐生能什么都给他,东西是哪儿来的,他的那些需求是靠什么来满足的。
祖岐生说他弟弟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但在几年前开始,骄纵弟弟的人是他才对。
孟裕安没有兄弟,他问了有兄弟姐妹的同事,大家都说这不是问题。
虽然他们也有恨不得两棍子抽死自己蠢弟弟臭妹妹的时候,但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血亲。
祖岐生把他带到了一家餐厅,在门口停住,回头问他想吃什么。
餐厅外没有服务生,和游戏中心类似,全靠面板自助。
祖岐生让开了点位置,孟裕安看到面板上有好几页选择,中餐西餐日料一应俱全。
“我猜你会选中餐,但我们也很久没见了……”
祖岐生说,“金融街的食物很便宜,没有任何品牌溢价和服务费,基本只收取食材费用,你可以放心选。”
孟裕安想,当初他好像没问过祖岐生想吃什么,要么随便带点吃的回去,要么忘了,回去之后两人一起嗦泡面。
那个时候,孟裕安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会在金融街和另副模样的祖岐生碰面。
金融街是什么地方?
特九处对这个神秘地方的了解很少,但研究过失踪人群和持有大量流动资产的人群画像。
最后特九处的评价是:真正穷到活不下去的人反而不会去金融街。
去金融街的只有三种人。
一是经济条件原本很好,遭遇重大变故后无法接受现实的人。
二是经济条件并不算好,但也过得去,在正常起伏范围内遇到了自己认为的低谷,想要干脆放手一搏的人。
三是没经历过重大挫折的人,什么都没理解,也不考虑后果,恰好收到了金融街的邀请,没当回事。
祖岐生明显不属于任何一种。
孟裕安下意识握紧拳头,松开,再一次握紧。
“那就中餐……吧。”
“好。”祖岐生点头。
在餐厅外选择的只是餐饮类型,祖岐安选好后直接往里走,自动门开启,长相、身高、穿着完全一致的服务生迎了上来,把他们带到了空位,给他们都拿了份菜单。
“我还以为看错了。”
祖岐生很快点完,一边递回菜单一边开口,“孟哥你是来调查金融街的?”
孟裕安留在菜单上的视线一顿,缓缓移到微笑的男人脸上。
他一般都叫“刑警先生”、“孟先生”、“孟警官”……还没叫过“孟哥”。
祖岐生没觉得哪里不对,胳膊靠在桌面,手背交叠撑着下巴。
他的态度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实质,熟悉是他想营造的氛围。
孟裕安没正面回答:“我有几年不做刑警了。”
“那你会离开这里吗?”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