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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四月初六，册立东宫。

晨曦微露，皇宫大内早已忙碌起来，处处张灯结彩，红毯从含元殿一直铺展至丹凤门，宛如一条蜿蜒的赤色巨龙，两旁宫灯摇曳，彩带飘扬，一派庄严肃穆又喜气洋洋。

含元殿前的广场上，观礼的百官身着朝服，按照品级整齐排列。

当悠扬的钟磬之声缓缓响起，宣告着册封礼正式拉开序幕，只见南景铄身着华丽的储君冕服，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地走向含元殿。他的身姿挺拔如松，面庞冷峻而坚毅，深邃的眼眸中透着一股自信与从容，仿佛世间万物皆在其掌控之中。

在百官的注视下，南景铄一步步踏上殿前的台阶，待他站定在正殿前，礼部尚书开始宣读册封诏书，抑扬顿挫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诏书宣读完毕後，百官们齐齐跪地，高呼：“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动地，然而在这山呼海啸之中，一些大臣不禁在心中暗自比较起这位新太子与以往的废太子和宪王。那废太子骄纵跋扈，性情暴戾，行事全凭一己好恶，宪王则阴鸷深沉，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二人全然不顾社稷苍生之福祉，实难担当大任；而眼前的南景铄英姿勃发，举手投足间尽显沉稳大气，既有果敢决断之风范，又不失内敛含蓄之谦逊，说句大不敬的，他甚至比当今陛下更具王者之气，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册封礼毕，南景铄转身面向百官，微微擡手示意衆人平身。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衆人，眼神中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让百官们再次真切地感受到，这位新太子定会在未来的日子里，给这个王朝带来不一样的气象。

***

吴重山被削职贬谪後，十万禁军犹如失去了主心骨的巨兽，暂时由副都指挥使张啓和钱宏共同执掌。燕帝坐在那金碧辉煌却又透着威严冷肃的皇宫大殿之中，鹰隼般的目光时刻留意着禁军的一举一动，心中暗自权衡，只待从这二人里挑出一位能真正担当起重任丶守护京城与皇室安危之人。

这两位副都指挥使，平日里看似相安无事，实则面和心不和。每遇有露脸邀功之事，必如饿狼扑食般竞相争抢，可一旦出了差池，却又似狡猾的狐狸，互相推诿责任，都妄图保全自己的声名与地位。

南景铄便利用二人之间的不和，联手图兰公主设了一个局。

这日阳光明媚，图兰身着一袭利落的骑装，外出踏青，策马行至京城郊外一片繁花盛景之处，被那烂漫春花所吸引，忍不住驻足欣赏。

她漫步于花丛之间，正陶醉于春日美景之时，突然，四周草木簌簌作响，数名黑衣刺客如鬼魅般闪现，刹那间，寒光闪烁，利刃出鞘之声划破了宁静。

图兰虽为女子，却纵横沙场，身手不凡，她柳眉倒竖，美目圆睁，迅速侧身躲过刺来的一剑，扬起马鞭便与刺客战在一处。

但刺客人数衆多，且个个武艺高强，图兰渐渐有些招架不住，虽奋力抵抗，仍不慎被一剑划伤手臂，鲜血渗出，染红了衣袖，所幸护卫及时赶到，刺客们见势不妙，纷纷遁入山林。

图兰回城後立马捂着受伤的手臂来到燕帝面前哭诉了一番，话里话外暗讽禁军玩忽职守，才会屡屡发生行刺事件，她为保两国和平背井离乡远道而来，结果大燕却连她的安全都无法保障，这样下去她还不如趁早回西羌。

这番话说得极重，燕帝脸色有些难看，连忙保证一定彻查出凶手，又赏赐了一大堆珍稀药材和金银财帛，才勉强将她安抚回去。

事後查明刺客是因为家人在与西羌的战役中阵亡，十分痛恨羌人，才集结在一起想找图兰公主寻仇，刺客虽是自发行为，但禁军守卫有疏漏也是不争的事实，燕帝不能不给图兰一个交代，立即命人传张啓和钱宏觐见。

二人一进殿，燕帝便怒发冲冠，厉声呵斥：“两国交战尚不斩来使，图兰公主乃与我大燕联姻之人，身份何等贵重，如今竟在天子脚下遭遇刺客，险些丧命，此事若传扬出去，势必影响燕羌和平，稍有不慎，便会重燃战火！朕前不久才于围场遇刺，如今又是这般，朕养你们禁军何用？”

张啓与钱宏心中知晓兹事体大，皆不想引火烧身。张啓率先出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惶恐地说道：“陛下，臣以为此事皆因钱宏调度不力所致。臣曾多次提醒他加强京城周边防务，可他却置若罔闻，才致使刺客有隙可乘。”

钱宏一听，急得面红耳赤，也赶忙跪下，连声道：“陛下明鉴，张啓这是血口喷人。明明是他负责此次图兰公主出行的护卫安排，却因贪图省事，未能仔细勘察路线，才让刺客有机可乘，臣冤枉啊！”

两人在金殿之上你一言我一语，互不相让，争吵之声此起彼伏，全然不顾及帝王之威与宫廷礼仪。燕帝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气得浑身发抖，他重重地拍着龙椅扶手，怒喝道：“够了！你们二人身为禁军副都指挥使，不思如何补救，却在此互相推诿，成何体统？朕本想从你们之中擢升一人扶正，如今看来，你们都不堪大用！”

说罢，燕帝当即下令，将张啓和钱宏降职处分。二人明争暗斗了许久，最後却都成了一场空。

燕帝下旨全城通缉刺客，又严惩了两位禁军副都指挥使，图兰公主这口气总算平了下去，但禁军不可群龙无首，燕帝问南景铄：“皇儿，依你之见，谁能胜任这禁军都指挥使一职？”

南景铄知道燕帝表面是在询问他的意见，实则是在试探他是否有私心，虽然他设这个局的目的就是为了推沈凌风上位，但他没有傻乎乎地直接说出心中所想，而是道：“父皇，禁军直属御前，儿臣不敢妄言。”

“朕恕你无罪，你大可畅所欲言。”

话虽如此，南景铄却并未上当，只不疾不徐道：“父皇，如今禁军中品级最高者当属四位都虞候，只是儿臣平日里专注于诸多政务研习，与他们素无往来，实在难以判定究竟谁能担此重任。若贸然指定一人，恐难以服衆；若令他们共同掌管，恰似之前张啓和钱宏那般，极易因权力纷争再生嫌隙，不利于禁军内部团结。依儿臣愚见，不妨设置一场比试，令此四人公平竞争，可从武艺丶兵法谋略丶统军调度等多方面考量，比分最高者暂代都指挥使一职，此後再悉心观察一两个月其作为表现，若果真可圈可点，彼时再正式颁发任命诏书，如此方为稳妥之策。”

燕帝听闻，微微点头，抚着胡须沉思片刻，脸上渐渐露出赞许之色：“皇儿此计甚妙，既显公正，又能遴选出真正有才能者，朕这便传旨兵部安排此事，皇儿你亲自督办，务必确保公平公正。”

“儿臣遵旨。”

南景铄敢献此计策，便是对沈凌风有信心，若他连取胜的本事都没有，又岂能挑得起统领禁军的重担。事实证明，沈凌风也的确没有辜负他的信任，三项考核均拔得头筹，暂代都指挥使一职後，先是整肃军纪，重新调配兵力，加强京城各处的巡逻与防务，又亲自训练士兵，言传身教，使得禁军士气大振。

在沈凌风的精心治理下，禁军的风貌焕然一新，无论是日常的巡逻站岗，还是应对突发状况，都表现得有条不紊，远超以往。燕帝听闻沈凌风在暂代统领期间的种种作为，心中颇为满意，暗自思忖此人确实是个人才。过了两个月，燕帝见沈凌风行事愈发沉稳老练，将禁军管理得井井有条，便正式下旨破格提拔他为禁军都指挥使。

寻到了得用之人，燕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高枕无忧，殊不知他已彻底落入南景铄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