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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原定半个月的春猎日程被突如其来的刺客搅乱，大家都失了玩乐的心思，提前了十天返京。

燕帝更是酝酿了一路的风暴，一回銮就迫不及待地进行了清算，宪王不敬君父丶狼子野心，被褫夺封号，终身幽禁，非死不得出；吴重山疏于防范丶护驾不力，被削去了禁军都指挥使一职，贬为普通校尉。

满朝文武怎麽也想不到短短几日，朝中的格局再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废太子和宪王都倒了，如今就剩宁王一枝独秀。

离间燕帝与宪王的计划大获成功，意味着离翻案又近了一步，这本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云影看着昏迷不醒的南景铄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已经从宋宇那听说了完整的事情经过，不禁又气又心疼，气的是他以自己的性命设局还骗她说没有危险，心疼的是他胸前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和身上数不清的旧伤，不敢想象这些年来他究竟面临过多少生死一线的时刻。

“宋宇，你跟随四哥哥多久了？”

“回姑娘的话，五年前王爷救了属下一命，自那以後属下便誓死追随王爷。”

“那你给我讲讲四哥哥这五年来的经历吧。”

这段时间云影对南景铄的冷淡宋宇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云影主动想要了解他家王爷过去的经历，他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替王爷博取同情的大好机会。

“姑娘，王爷这五年来过得实在不易。您也知道，王爷孑然一身，没有母族做後盾，又不为陛下所喜，为了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站稳脚跟，替镇国公府平反，他唯有投身战场这一条路。军中都是论功排辈，并不因王爷的皇子身份有何不同，王爷从最低等的伍长做起，用实打实的战功一步步晋升为什长丶百夫长丶校尉丶都尉丶将军。成为主帅後，王爷依旧身先士卒，全然不顾刀剑无眼。”

“有一场大战，我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宋宇眉头紧锁，陷入了回忆，“弹尽粮绝，大雪封山，周围是虎视眈眈的敌军，朝廷的援兵和粮草却迟迟不见踪影，我们被围困在冰天雪地之中，所有人都觉得，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云影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嘴唇微微颤抖，她仿佛能看见那漫天大雪中，南景铄和他的士兵们孤立无援的场景，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

“就在大家都近乎绝望的时候，王爷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他不顾自身安危，在夜色的掩护下孤身潜入敌营。”宋宇的眼神中流露出敬佩与感慨，“那敌营戒备森严，简直就是龙潭虎穴，可王爷毫不畏惧，他凭借着过人的胆识和高超的武艺，成功刺杀了敌军主帅。敌军顿时方寸大乱，军心瓦解，我们才得以扭转战局。”

云影的眼眶泛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她知道，那看似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其中蕴含的危险是无法想象的，南景铄当时怀着怎样的孤勇，才会义无反顾地只身冲向敌营。

“这些年，王爷哪次打仗不是新伤叠旧伤，每一次从战场上下来，都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可王爷从未喊过一句疼，从未退缩过一步，就这样靠着自己的血汗，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的位置。”

宋宇的声音有些哽咽，他顿了顿，看向云影，“王爷虽然立下了赫赫战功，但属下从未见他笑过。每每回到京城，他都会把自己关在密室里，对着满墙您的画像，喝得酩酊大醉。王爷对您的思念，是他在那些残酷岁月里唯一的慰藉。”

听到这里，云影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这五年来，她前尘尽忘，活得没心没肺，可南景铄却在独自替她背负着这一切，那些生死时刻，那些孤独的夜晚，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重逢後，她从未真正关心过他，还说了那些自以为是为他好却令他心碎难过的话，她怎麽这麽过分？

人总是在快要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看着南景铄双目紧闭丶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云影心中满是恐慌，好怕他再也醒不过来。

宋宇的本意的确是想让云影心疼他家王爷，可没想到她会哭得这麽伤心，当下也有些不知所措，急忙安慰道：“姑娘放心，王爷的伤口虽然看着吓人，但并未伤及要害，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云影衣不解带地在南景铄的床前守了三日，正如她坠崖昏迷时他守候她那样。

第三日，她正小心翼翼地替他的伤处换药，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擡头，就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眸。

“四哥哥，你终于醒了！”云影喜极而泣。

南景铄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是自己心爱的姑娘，原本满是喜悦，可见到她的眼泪，这份喜悦瞬间变成了自责，“对不起，玥儿，让你担心了。”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一直以来忽略了你的感受，”云影心疼地抚上他伤痕累累的胸膛，“是不是很痛？”

南景铄轻轻摇头：“不痛。”

再多的伤痛也因为她这一句关怀而抚平了。

“我又不傻，伤得这麽重还说不痛？”云影见他逞强的模样泪水又不自觉地滑落下来，“做戏就做戏，为何要将自己置于这麽危险的境地，他死不足惜，可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是想让我愧疚一辈子吗？”

她已经失去了那麽多亲人，不能再失去他。

云影的眼泪灼痛了南景铄的心，他连忙将她抱在怀里安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替他挡下这一箭是我算计好的，不会失误，只是他一向疑心深重，这场戏若不做得逼真一些，他不会相信。”

云影从他怀里起身，严肃地望着他的眼睛道：“以後做什麽事之前一定要和我商量，我们说好了风险共担，你却总是撇下我一个人。”

南景铄心念一动，“风险共担”是她在恢复记忆前答应和他在一起时许下的承诺，恢复记忆後她待他冷漠疏离如同陌生人，如今她再度提起这四个字，是不是意味着她愿意重新敞开心扉接纳他了？

“玥儿，你是不是愿意原谅我了？”南景铄试探地问。

云影道：“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谈何原谅。”

南景铄微微一愣，“那你之前说不想再与我有任何瓜葛……”

不等他说完，云影便截住了他的话头，“谁让你之前说只把我当妹妹。”

南景铄赶紧逮住机会解释：“那是我说的违心话，那时候我前路渺茫，怕拖累你，才故意撒谎推开你，其实在你第一次为我过生辰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

“我知道。”云影以前或许还会钻牛角尖，可听宋宇说完他的经历，得知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她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她仰起头飞快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狡黠道：“你骗我一次，我骗你一次，我们扯平了！”

这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开啓了南景铄心中欲望的开关，他迅速反客为主，一把搂住云影的腰，对准她的红唇深深地印了上去。

他的吻激烈地仿佛要将她吸进去般，云影起初担心他的伤势加重，微微偏头想躲开他炙热的唇舌：“你伤还没好克制一点。”

“不妨事，我已经克制得够久了。”

南景铄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後脑勺，不允许她躲闪，他含住她的唇瓣，微冷的舌滑入她的口中，贪婪地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息，用力地探索过每一个角落。

云影也有些思念他的吻，索性放弃挣扎，双手环上他的脖颈，回应着他的热情。

这一刻，所有的误会与隔阂都在这炽热的吻中消散殆尽，只剩下彼此间纯粹的爱意在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