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望嗯了一声,他说:“确实,最近有点忙。”
空气就这麽沉寂了下来,只能听到屋里钟表转动的秒针声。
张雾言从洪望桌子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洪望喜欢抽劲大上头的软中华,可张雾言这些年始终都有些抽不惯。
他点燃烟,在沉闷的空气中吸了一口,笑了笑缓缓说:“洪哥,有时候真觉得,我们之间彼此太了解了,好像也不是件好事。”
“就像现在,你明明还什麽都没说,可是我已经知道你要说什麽了。”
洪望愣了愣,他刚要开口:“雾言……”
张雾言看着他,却突然想笑,他说:“坦诚点吧,哥,毕竟咱们也认识这麽多年了,跟我,你真没必要说那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洪望皱了皱眉,似乎下了好大的决心,他才慢慢说:“雾言,你知道,说到底,我就是个给老板打工的,我得把老板的意思给你传达过来。”
“下个赛季,老板想留宋志训,再买一个韩国的ad,把队里两个韩援的名额都用掉。”
“至于你的合同,老板的意思是,价格可能不会给太大,一年倒是可以接受,不过,他希望这个赛季,你能帮着多带带卓然,让他跟你轮换。”
“我知道,这个说法你也许接受不了,但是雾言,咱们得面对现实,你马上就24了,你的年龄和伤病还能支撑你在赛场坚持多久?你得多为自己将来考虑。”
“你留在KG,用这种以老带新的方式,等到退役後,你还能继续在KG当助教或者教练,这样不是很好吗?”
张雾言始终没说话,他夹着烟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发抖,他看着洪望,眼神里有愤怒,有无奈,但更多还是难以言喻的失望。
张雾言苦笑道:“洪总,今天是12月2号了,这些话,你为什麽不能早点告诉我呢?”
洪望解释道:“雾言,你在KG这麽多年了,我知道你对KG有感情,所以我也很希望能把你留下来,但你这人太倔了,听不进去劝,这些话,我又不知道该怎麽跟你说……”
“洪总,转会期马上就要结束了。”张雾言用夹着烟的手敲了敲桌子,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只大了点声音说,“你在这个时候才通知我说,下个赛季战队决定要轮换我了,你能让我怎麽办?”
“你把我所有的後路都掐断了,你明知道我有多在意赛场,不可能接受轮换,你现在大言不惭地告诉我,你已经给我选好了路,你以为你是我什麽人?你凭什麽替我做决定?你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尊重吗?”
“雾言,我真的是为了你好!”洪望听到张雾言的话也急了,他匆匆说,“你的身体情况你自己最清楚,说句难听话,你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几年?要我看,两年已经是最理想了。”
“不管我还能坚持几年,是退役还是留下,这都应该是我自己做决定。”张雾言气到感觉自己後脑勺都在嗡嗡作响,他低声说,“洪总,别人都说,不能跟管理层交心,之前我总抱着美好的幻想,我以为我们之间是不一样的,是你把我从最不起眼的角落带了出来,我以为,我可以信任你……”
“事实证明,确实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洪望看着张雾言,他本还想再多解释几句,可是却什麽都说不出口。
张雾言的每句话都掷地有声,他无从反驳。
洪望不能否认,他直到现在才告诉张雾言这个消息,有一部分是自己的私心。
他想留下张雾言,想让张雾言在队伍里继续发挥他老将的馀热,想给张雾言一个安稳踏实的未来。
在他看来,他为张雾言选择的路明明已经是最合理的了,张雾言身体不好,用以老带新的方式轮换着打比赛,对他的压力也没那麽大,再过两年,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让张雾言接过助教的位置,最後再走向主教练。
洪望想不通,张雾言为什麽就那麽倔,怎麽就不肯接受一点退让。
对于洪望来说,张雾言是他职业生涯里最完美的作品,他将这块璞玉一点点打磨雕刻,让他站在最闪耀的地方,成就他的辉煌。
可是走到今天,张雾言却用一种失望透顶的目光看向他,如同看一个仇人,这简直让他如芒刺背。
洪望第一次很想逃避。
适时,一通微信电话打破了空气的沉闷。
洪望接了电话,是领队通知,杨明嘉的退役仪式要开始了,让他们抓紧时间去会议室。
“走吧。”挂断电话,洪望转头对张雾言说,“明嘉的退役仪式要开始了,咱们先过去吧,合同的问题,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张雾言痛快起身,他把快要烧到尽头的烟在烟灰缸里狠狠摁灭,就好像连带着往日的情谊都一并碾碎。
他一字一句说:“不用考虑了。”
洪望看向他,有点不解。
张雾言回过身,他挺直了脊背,像个不屈的战士,他沉声说:“我不会接受这份合同的。”
“下个赛季,哪怕我休息不打比赛,我也不可能继续留在KG了。”
“你想用转会期的时间限制来逼我签合同,更是想都不用想。”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胁迫我做任何事情,既然你对我不留一点情面,那咱们就鱼死网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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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意人坏,言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