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雾言挑了挑眉,他微微低下头,叼着烟去凑向唐隽的手。
只用了三秒钟的时间,张雾言终于点燃了香烟,当薄荷的凉气穿肺而过,他感觉到一种难得的轻松。
他甚至胡乱地想,要是比赛场上也能带着薄荷烟裹两口,他技能放得一定会更丝滑。
夕阳降临的时分里,外面很应景地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在逐渐暗淡的天色中吹来一阵凉风。
张雾言和唐隽就这麽沉默着站在楼梯间的窗口,他们谁也没说话,只是任由窗外风雨荡漾。
这个场景和谐到有点诡异,说出去应该不会有人相信,即将在赛场上杀出个你死我活的两个人,此时却能共享同一片风雨。
“抽一口吗?”张雾言突然在沉闷的雨声中吐了个烟圈问他。
唐隽没说话,他望向张雾言,却发现张雾言都没有看他,只把手边的烟盒丢到了窗台上,还真只是随口问了他一句罢了。
唐隽心里莫名有点郁闷,于是他伸手用力去握住张雾言的手腕,然後微微低下头,夺走了张雾言手中那剩下的半支烟。
距离太近了,近到灼热的呼吸烧到了他的指间,张雾言这下才终于舍得把他的目光从遥远的窗外落到了唐隽的身上。
唐隽看着他,隔着一层淡淡的烟雾,他突然觉得,张雾言最近好像又瘦了许多。
本就不胖的人,如今在伤病的折腾下,看着更是摇摇欲坠丶神色憔悴,手腕毫不费力就能圈住。
感觉到凉意,唐隽默默抱起胳膊裹紧了队服的外套,他低声问:“在想什麽?”
张雾言没回答,却反问道:“你猜,等到今晚比赛结束时,雨会不会停?”
唐隽点开手机的实时天气,一本正经说:“如果我们能打满五局,那麽等到十点左右比赛结束时,雨就会停。”
张雾言难得笑了,他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可是天气预报也会有出错的时候啊,也许这一晚上,雨都不会停了。”
“那很糟糕。”唐隽掐灭了烟说,“不管今天我们谁输了,等到离开场馆时再遇上外面凄风苦雨,怎麽想场面都太悲惨了。”
张雾言顺着他说:“那为了不那麽悲惨,我一定要赢才行啊。”
唐隽笑了,他想,放垃圾话这活他最熟悉,他本可以随便丢两句狠话还过去,例如你们KG的世界赛之旅今天就要到此为止了,又或者我们一定会再擒你们一次,可是看着身边张雾言那张清瘦尖锐的脸,他把这些话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说不出口。
唐隽觉得,他跟张雾言的关系在那个莫名其妙的荒唐夜晚後,就如同东京时晴时雨的天气一样,变得有点失常了。
又或者说,是他开始单方面地在意张雾言。
但是唐隽并不觉得这种在意代表什麽,他想,这只是男人本质的劣根性罢了,短暂的肉体关系带来的好奇心,压根谈不上爱情。
他只是,对张雾言有点好奇。
最後,唐隽掐灭了烟,他低声说:“mist,祝你好运。”
这句话,倒的确没什麽阴阳怪气的意思,是他发自内心的。
这是他送给作为对手的张雾言最大的尊重,打比赛久了就会明白,在赛场之上,往往有太多竞技实力以外的东西会影响比赛的胜负。
身体的健康丶游戏的版本丶队伍的赛训丶队友,甚至是场上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会在不经意间决定一个选手的竞技生涯。
唐隽谈不上多伟大,对于今天这场比赛,他也是怀着必须赢下来的决心。
只是在比赛的胜负之外,他想,还是祝张雾言好运吧。
希望他能有个健康的身体,别总是伤病缠身了,也希望他能在赛场上继续坚持下去。
毕竟,在短暂又珍贵的职业生涯里,能遇上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也是件难得的事。
张雾言没说话,他看向唐隽,只觉得这人太有意思了。
祝自己的对手好运,张雾言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孩心还怪大的,还是该说他确实有够自信。
不过也许是因为唐隽的目光太过真诚,让张雾言本想逗逗他的那些心思也随之淡了。
就像是一潭死水的心突然在雨水中生出了淡淡的涟漪。
最後,张雾言伸手,他轻轻帮唐隽整理好翘起来的衣领,他说:“小唐隽,林录还真没骗我,你确实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