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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第1页）

大婚

甫一回到京中，姜芮便觉得气氛有些紧张。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同宣珩在河西的这段时日，谢凝对刑部动了手。

刑部侍郎崔穆是邓忠最有力的左膀右臂，也是如今刑部真正掌权之人。他同谢凝在朝堂之上剑拔弩张，市井街头便跟着出现了各色传闻。

前几日争斗得愈加厉害，皇帝在早朝发了脾气，着两人各自在家反省。

姜芮对此并不意外。此番重提肃清漕运，她早与谢凝商议过从刑部下手。现下看来，谢大人手段凌厉，暂时不落下风。

她提笔写了个帖子，让阿竹送去隐岫斋。阿云在一旁替她研墨，一边红着眼圈说着些“小姐此行清减许多”之类的话。含笑打断侍女的絮絮叨叨，姜芮问道：“家中可是还有些木血竭？”

阿云忙答：“是还有些。小姐可是伤着哪儿了？”

“不是我，”姜芮摆了摆手，提笔写着些什麽，“你去取些来，一会儿跟这封信一起，着人送到宣府去。”

侍女一愣，随即连声应了，转身去库里寻那散淤定痛的金贵药材。

待东西送到宣府，宣公子看着精致的药匣，顿觉右肩已完全不痛了。但当读完姜小姐的来信，他又忍不住露出微妙的表情。

纸笺上寥寥数语，言简意赅，约他隔日同访隐岫斋。

被人称作“名士风流”这麽多年，宣珩终于要踏进这座士人争相一见的宅子了。站在厚重的大门前，他心绪复杂，脚步踟蹰。

他原本早来了片刻，却生生等到了姜芮的马车。姜小姐不明就里，伸手去叩门，一边问他：“宣公子既已到了，傻站在门口做什麽？”

宣珩只得含糊地应了声，跟着她踏进隐岫斋的大门。

同几月前姜芮造访时相比，整个庭院已大不相同。庭中重新植了株玉兰，就在原先那截枯枝的一侧。枝条精心修剪过後，倒是相映成趣。

汀兰公子仍是一袭白衣，含笑坐在院中。

“宣公子先前送的天台灵芽确是上品。不知是何处得来，可方便告知一二？”

谢凝欠身替两人斟了茶，语气自然地同宣珩说起闲事。宣珩瞥了眼身侧的毒舌美人，硬着头皮答了两句。

姜小姐捧着热茶，似是全不在意。最後是宣公子先放下杯子，不动声色地将话题扯到正事上。

漕运一事本该归户部管，但早些年间战事紧张，兵部便以护漕名义在各关节要道驻军。後来战事平息，这些人马却没有撤走。随着邓忠权势愈大，大部分地区的漕运实际已落入兵部手中。

无论是商户交税还是船坞造船，亦或是漕帮卖些苦力，皆得指望邓忠心善，才好少受些盘剥。

除了“护漕”的那些兵部人马，邓忠要在当地镇压刺头，还颇需倚仗刑部的力量。

“当地势力盘根错节，并非全靠邓忠一手遮天。当年肃清漕运时想直接断了护漕的私税，结果半途折戟，想必宣公子亦已知道了。”

谈起过往，谢凝神色如常。宣珩忍住了没去看他膝上的锦毯，应声道：“是以此次才从刑部入手，好先拔了老虎的牙。”

谢凝微笑颔首，将目光转向至今未发一言的人：“现下我同崔穆相持不下，无非是因圣上不想再追究。继续紧逼，未必为上策。婉婉，你意下如何？”

坐在一旁的美貌青年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不自在地抿了唇。

他垂眸看着案上的精致茶壶，心中别扭：他二人是旧交，自幼就如此称呼，算不得什麽。但是……姜小姐亦知自己的表字，却从未如此叫过。

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气息骤变的宣公子，姜芮的眼底掠过一丝困惑，随即恍然。

熟悉的称呼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後换了个样。她微眯着眼，淡淡道：“若圣上无意偏袒，此番与崔穆斗法，谢大人有几分胜算？”

谢凝微怔了一瞬。他似在思忖该如何回答，过了半晌，方才神色如常地开口：“刑部在江南办的那些案子错漏百出，若非圣上叫停，崔穆许是已被关押收监了。”

“既如此，那便给圣上再加把火，”姜芮啜了口茶，眸光微动，“在江南捞油水的，可不止这几个。”

谢凝心领神会，含笑道：“姜小姐这麽说，看来接下来该轮到工部的各位大人睡不着觉了。”

工部尚书钱益之胸无大志，紧跟在崔穆後头捞甜头。漕运制船的种种规章细则，无一不需通过工部的点头。江南这些船坞作坊，每一个都给过钱尚书孝敬银子。

皇帝也许还不想同邓忠翻脸，但未必能容忍这些小鱼小虾也跟着大肆捞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