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那份恩情,掺杂的是假意呢?
若冀环对她,从始至终都是利用呢?
虞妗妗知道眼下纠结那些过去没有意义,但她无法让自己不在乎。
蠕动的粘稠物质重新组合成神像的左掌;
那扭曲的五根手指扭曲折动着,像是几条嫁接上去的蚯蚓还不能良好适应。
“阿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呆板无趣,能在枯山之中稳坐千年,我只是年轻气盛时犯了一些大家都会犯的错误……”冀环长长叹息:
“这个世界的真理应当是弱肉强食,强者吃弱者,合该天经地义,凭什麽因此就给我施加孽力,让我修为停滞,断了我的得道之路?”
“我没有办法,这些年我努力过,试过很多途径可都不行!是天道和人类先不给我生路啊……”冀环喃喃自语,语气逐渐坚定:
“天道不给,那我便抢。”
“既然抢不过来,此间万物都要陪我一起沦陷!”
她没有正面回答虞妗妗的质问。
但虞妗妗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一瞬间的失望和难以言喻的滋味,让猫妖金色的瞳仁不断缩紧。
原来冀环当年点化她之後,隔几年回来看一眼,不是因为挂念她,而是来看看猎物养没养肥。
自己渡劫时突兀的五雷轰顶,轰得她肉身破碎只剩残魂,也并非天道抽风,针对她不让她修成神躯……
而是拥有她一半灵魂本源的冀环,在其中动了手脚,恐怕是想要趁她渡劫虚弱时将她夺舍,夺取她的道行和神格。
天雷不是在针对她虞妗妗,而是要轰击冀环。
目光一寸寸冷凝,虞妗妗唇瓣紧抿;
她不再说话,周身澎湃的妖气却像野火似的节节攀升,把四周的鬼气都烧灼得‘噼啪’作响。
远处近处的天师府术士还在厮杀搏斗。
他们已经意识到了此间鬼蜮的可怖,知道自己的修为和生机在不断被吸走;
却无一人後退。
顶在最前面的老一辈承受着最多的压力,衣衫皆被鲜血浸透。
那一双双沧桑的眼眸一改平日里的和善,眼中闪烁着熠熠火光。
湘派阴门的掌教婆婆手持枯木手杖,生生撕碎了咬在她手臂上的鬼物,扬声嘶吼:
“想让俗世陷落,先问问老婆子我答不答应!”混乱的鬼蜮战场中,饶是衆人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术士们手持的法器依旧拼命挥动,红着眼朝翻腾的鬼雾进攻。
而中心区域的废墟,爆发出动静巨大的撞击。
几十次的激斗之下,巨大的金色兽眼虚影出现在虞妗妗身後,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她重重落地时,身後的长尾卷住右腿,呼吸一起一伏。
情况不太对……
她道行深,修为在鬼蜮之中最高,按理说此间就算即将孕育鬼神出世,对她的压迫感也不会过于强。
但眼下虞妗妗却有一种难言的紧绷感。
无形的束缚之力,如影随形地缠着她拖着她,让她浑身难受,放不开手脚。
更加奇怪的是,一种从骨髓深处溢出的腐败感,正在改变着她的身体丶灵魂甚至是妖力。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在她体内放了一条蛊虫,虫子在血肉和五脏六腑中穿梭,腐蚀着她的内里。
偏偏虞妗妗自己都不知道,那股怪诞的变异从何而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莫名觉得自己的体表,在以肉眼不可见的微弱趋势异鬼化,淡淡的腐朽气味透过皮肤毛孔往外溢出。
她擡眸,冷冷看着废墟中被自己打得破破烂烂,却依旧□□的诡异神像:
“你对我做了什麽?”
神像断裂的身躯‘咯吱咯吱’扭动,缓慢地拼接回原样,内里的冀环只嘻嘻笑着。
她不应答,内心焦躁的虞妗妗便自己环视丶观察。
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巨大祭坛上,她看到正中央的小圆坛上,那颗跳动的丶腐烂的破碎心脏。
无数细小的锁链缠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