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妈还没出月子,就拖着刚刚生産完的身体逃出了大山。
他爹就是个滥赌滥酒的老混蛋。
家里只要有点闲钱,他就拿去打麻将,以至于秦梁从小时就经常忍饥挨饿。
有时候秦父喝醉了发酒疯,还会殴打他,骂他那个跑路的妈。
每到这时秦梁也会怨恨自己的母亲。
如果他妈没有跑,他爸就不会把这些怒火发泄到他身上。
如果非要跑,为什麽不带上自己一起?!
他小小年纪,总听村里人说想要一步登天丶要离开大山,就要考大学。
考上大学就能走出山窝窝,摇身一变为城里人,住公家房分公家粮。
故而秦梁从小就嘴巴甜给秦父画饼,说他一定好好读书,以後长大了当大学生丶让秦父过上好日子。
指着这个盼头,秦父才愿意从自己的酒钱里抠出一些,给他交学费。
秦梁心里鼓着一股劲儿,学习很用功,常常能拿到第一名,得到老师们的夸奖。
但他在同学间的人缘并不算好。
某次和同学起冲突打架,对方把他压在身下按着他的脑袋打,一边打一边嚷:
“你牛气什麽,我爸说了你爹就是个跑了媳妇的老光棍,你们一家穷得叮当响,不可能有出息!”
这话一直被秦梁深深记在心里,他知道村里很多人因为秦父瞧不上自己。
他暗暗发誓,自己以後一定要当人上人,当有钱人。
临近高考的前一年,秦父半夜喝多了走夜路,自己摔在山坡下面摔死了。
那年秦梁也高考失利,没考上。
当他第十二次去村支部询问有没有他的录取通知书时,前脚刚出村支部大门,後脚他就听到里面的村人讥笑:
“秦家那小子读书读魔怔了,大学哪里是那麽好考的,咱们村二十年没出过一个,能让他们秦家祖坟冒青烟赶上?”
“谁说不是呢,整天就知道做白日梦,有这功夫不如下地干点活。”
“现在秦老大死了,留下的这个仔看着就不像个有出息的,要我说他跟他爹一个命,恐怕到三五十岁也只能打光棍了!”
“……”
秦梁气得浑身发抖,可他只能装作什麽都没听到,忍气吞声离开村支部。
当天晚上他坐了一宿没合眼,想出来一个当前最优解的办法。
他要和刘心结婚。
刘心是他们村里的一个女生,比他大三岁。
前些年刘家的长辈就死光了,整家就剩姐妹俩,以及她们父母留下的房子和地。
秦梁听说过刘心的风评,也见过她,印象并不算好。
为了拉扯年幼的妹妹守住家业,刘心虽然老实,但发起飙来很疯。
加上她非常能吃苦,家里的田地基本上都是她一个人侍弄。
有时候天不亮刘心就去挑粪浇肥,常年劳作日晒雨淋,她生得又黑又壮,一点都没有秦梁幻想中的女生该有的温柔秀美。
但秦梁知道,刘心对自己有点意思。
他一直清楚自己皮相不错,又有文气,其实村里不少女孩都会在他经过的时候多看两眼,再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低声讨论。
有次盛夏他放学回家经过田地时,热得难受,找了一处阴凉地方避暑,刘心当时就在同一片树荫下。
他正擦汗,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他扭头一看,看到刘心那张宽宽的丶粗糙的阔面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递给他一个旧水杯:
“秦丶秦梁…你喝点水不?”
红晕透过她黝黑的皮肤爬上脸颊脖子,秦梁觉得有些滑稽,心里又有点得意。
啊,原来这个黑妞暗恋自己。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不必了,谢谢你。”秦梁很矜持,实际上他是嫌弃刘心,觉得刘心整天在田地里劳作,身上脏脏的。
况且秦梁根本看不上她。
自己以後注定是大学生丶是城里人,就算要讨媳妇,也要讨个漂亮的城里姑娘,五大三粗的刘心哪里配得上自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嫌意,女孩儿尴尬地缩回手,从那以後再也不敢凑近表露心意。
如今走投无路,秦梁的脑海中陡然想起了刘心这个人。
他听说刘心很能干,把她妹妹照顾得很好,每年秋收的作物在全村乃至其他村都是名列前茅,已经靠着自己脱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