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眉砂端坐在临窗的竹榻上,哪怕被锁链束缚,身姿也依旧清挺如松竹。
对祝遥栀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坐的地方离房门很近,可以让系统在她一进门的时候就闭嘴,还她一个清静。
她缓缓舒了一口气,反手把两扇房门阖上,然後靠在门上瞥着李眉砂,问了一句:“你的伤如何了?”
应该好不到哪去,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声音有些嘶哑地问:“为什麽?”
“什麽为什麽?”祝遥栀歪了歪脑袋。
李眉砂的唇色淡得几近苍白,但唇角又被血渍染红,“魔教险恶万分,你为了什麽甘愿落到如此境地?为了…司空玉?”
少年眼中隐隐闪过一抹痛色。
祝遥栀笑了,“你刚才说要让我身首异处,之前还说要我爆心而亡,可不是这种语气。”
她并不是个宽容的人,特别是对宿敌,只会更加睚眦必报。
李眉砂说:“因为我不知道是你…”
祝遥栀打断他:“你的问题我不会回答,你有这闲工夫刨根问底,还不如养养自己的伤。”
她有些累了,感觉这一天都在连轴转,所以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向最里面的床榻走去,一边走一边把面纱和白袍丢到地上,顺手把外裳和鞋袜也脱了下来。
就在她准备撩开床帘丶把自己摔进柔软床褥里的时候,李眉砂的声音从她背後传来:“你的伤要上药。”
“什麽伤?”祝遥栀有些没反应过来,回过头看他。
“背上的。”李眉砂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放在桌上,“你过来些,我给你上药。”
祝遥栀想起来了,她刚才後背上确实被李眉砂给划了一刀。
“你伤的,确实得你来上药。”
後背那种位置,她自己涂药也不方便。
祝遥栀在竹榻另一边坐下,将头发拂开,又将中衣往下拉,估摸着应该差不多露出那道伤口。最里边的抹胸就不用了,背上只有系带。
早在她拉开中衣的时候,李眉砂已经用灵力将门窗都关紧了,窗帘也遮得严实,甚至还下了禁制。
祝遥栀单手支在檀木桌上,半闭着眼睛说:“其实也不用,没我的命令,他们不敢到这来。”
她感觉有什麽柔软的东西轻扫过她的背脊,冰凉药膏缓解了伤口的刺痛。
她转过头,才发现李眉砂手里拿着一片羽毛,细软绒羽沾了药膏,涂抹上她的伤口。
见她回眸,少年擡眼看来,视线相触的一瞬,祝遥栀又回过头,看着桌上的茶盏,李眉砂给她沏了一盏茶,茶水是温柔的琥珀色,青瓷茶杯如烟雨春山,杯上绘了几枝素淡白梅。
祝遥栀回想起刚才对视时少年的眼神,很安静,眼底带着点柔软的怜惜。
就因为她受了点伤?其实并不算严重,被之前李眉砂给她的璎珞项链挡了一下,只是见了血。
明明现在他自己身上的伤更严重,应该都是致命伤。但李眉砂像是只在意她身上这道无关紧要的伤口。
知道宿敌喜欢她後,很多以前看起来莫名其妙的事情现在都得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比如李眉砂为什麽要坐在这里,因为竹榻临窗,又靠近房门,她一回来,他就能看到。
祝遥栀干脆趴在桌上,闭着眼轻声说:“你会受这麽严重的伤是因为我。”
“我猜到了。”李眉砂并不意外。
她把脸埋进自己手臂里,声音有些闷:“喜欢我可没有什麽好下场。”
“我不求好下场。”少年声音沉静,每个字都无可转圜。
她不由得侧过脸,回眸看了他一眼。
缚在少年腕上的锁链发出轻微声响,如碎冰叩玉。
祝遥栀说:“你明明能挣开。”
李眉砂很平静:“我求而不得,挣开亦是作茧自缚。”
好吧,看来她根本不需要将他关起来,是他自己不想离开。
祝遥栀趴在桌上,快要睡着时,李眉砂就说:“好了。”
“嗯。”她连眼睛都没睁开,想要直接就这样午睡一会。
李眉砂的声音有些不自在:“你的衣裳,穿好。”
祝遥栀有些迷糊地擡起头,发现少年已经别过脸去,只耳尖红了一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