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覆在她手背上,程念晟轻轻拍了拍她。
他提着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心力,安抚她说:“妈妈,别哭了。”
“我做错了事,是要受罚恕罪的。”
他晕沉沉的,一些念头在脑海里徘徊,闪烁。
他也许想说,妈妈,我好疼啊,怎么做你们的儿子这么疼,我不想做了。
话到嘴边,又成了,“我不配做你们的儿子。”
“对不起。”
他再次道歉,渐渐张不开眼睛,仰头瘫倒在陈凤娇怀里,视线最后是程鸿晟满脸焦急地朝他扑来而,陈凤娇抱着他,呆呆说不出话来,眼泪糊了满脸。她哭得像个孩子。
程念晟把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已经不知道第几次睁眼醒来。他摸了摸嘴唇,唇瓣干燥起皮,仅剩不多的求生欲逼他去找到一些水。
他机械地起床,拿过床头的杯子,去到卫生间里打开水管,接了一杯水喝。
他做完这些,又重新躺回床上,这个房间的门板做了一个智能开关,有专人从外面送可口的饭餐和汤水进来,一日三餐不会短缺,程念晟饿狠了的时候,偶尔会起身扒上两口。
餐盘里有纸条,大部分时候是陈凤娇留下的荧光笔迹。
晟晟今天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和妈妈说呢。
晟晟今天心情好点了吗。
晟晟今天多吃口饭好不好,就一口,妈妈心疼死了。
程念晟躺在床上,歪头看了看门外,他没有进食的欲望,也不想去看今天传递进来的那张纸条。
他缩在被子里,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受不住冷似的抖了抖,然后往被单里面拱,渐渐缩成一个小块。
头顶摄像头上的绿光闪了闪,有许多人无时无刻地监视屋里的一举一动,防止他有轻生或者危险的行为。
程鸿莘独子,宏晟集团的唯一太子爷,万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程念晟对于这种状态,其实没太大反应,这段日子里他反复高烧,噩梦,呕吐,程鸿莘手腕多强啊,把全国上下最好的医生都请来了,医生说,从数据上来看,这个孩子应该是健康的才对。
程鸿莘疑惑,那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
心病。
程念晟是病了。心上的这道创口越裂越大,长成了深深的沟壑,不能填补,无法缝合,无底之洞掏空了程念晟全部的生机和活力。
程鸿莘束手无策,有人对他说,让念晟选择他愿意活着的方式活着吧。
他PTSD的症状已经很严重了。
程念晟就这么在监控中浑浑噩噩地过了一段日子,他记不清过去的天数,也不肯接触任何电子设备。
他适应黑暗,也喜欢黑暗,黑漆漆的地方最好藏身了。
他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床头似乎坐了一个人,来人穿着专门的衣服,衣服背后贴着绿色的反光条。
程念晟很久没见过发光的东西了,这人背后反射出的光线很柔和,并不强烈,程念晟没有太大的不适感。
那个人叫他:“晟晟,你醒来了吗?”
程念晟张了张嘴:“小舅。”
陈舟越笑了声:“光听声音就能认出我吗。”
程念晟含糊的嗯的一声,因为许久没和人对话,他喉咙窒涩,长时间沉默后,他粗哑着嗓音问道。
“你来了,是因为我病了吗?”
陈舟越转过身来,胸前的反光条模模糊糊地映出他一张白皙昳丽的脸。
陈舟越问:“那你想治病吗?”
程念晟坐在床上,蜷着脚趾往后缩了缩,他在看不见的地方摇了摇头。
陈舟越没有逼迫他,从兜里拿出水果:“甜橙,吃吗晟晟?”
程念晟不语。
“水呢,喝一点?”
程念晟抱着枕头,没有说话,没有回应。病患拒绝沟通,这不是个好的开头,陈舟越把杯子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