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港连日天阴,天气预报说今日有雨,虞连出门忘了带伞,耳边炸开一声闷雷,他赶在雨落下前,抢先一步迈进了律师楼的大门。
他约了张佳年见面,前台登记的时候,负责接待的小姐认出了他,领他进去为他礼貌沏了杯茶,眼神并不过分探究。虞连谢过她,坐在位置上等张佳年回来。
张佳年很迟才回,肩上湿了一片,这说明外面的雨势变大了。他与虞连打了声招呼,脱下西装随手挂在大班椅的椅背上。
虞连把空调遥控往上拨了一个度,说:“辛苦张律。”
张佳年看他一眼:“别人这么说我就当客套了,你这么说我感觉有点担当不起。”
虞连笑:“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看我,都感觉我像要活不下去的样子。”
“其他人怎么看我不好说,虞总刚把这活儿交到我手里,我比谁都要知道你现在有多难做。”
虞连收了一点笑,坐姿没变:“很难吗,学长。”
张佳年肩上的衬衣衣料泅湿了一片,透出结实的臂膀肌肉来,他舒了舒肩膀,往身后的座椅一靠:“交给张律是难的,交给学长就不那么难了。”
虞连抱了抱拳:“那就承学长人情啦。”
张佳年把话题转回正事来:“全胜明着要搞你,但其实认真打起官司来他们没什么胜算,毕竟你们之前的交易流程都是合法合规的,主要在于全胜暗箱操作,导致你们公司的名誉损失比较严重。”
“网上舆论的冲击太大了,针对你,以及针对那位陆淮川的都是,如果寻青还准备继续运作,我建议是换个壳子重新再来。”
虞连嗯的一声:“我也是为这个来找你的,我这里还有一份股权转让协议,你看一看操作起来的可行性。”
张佳年接过,粗略扫过一眼:“股份转让的价格压得比较低,不知道税务部门能不能审查通过。”
“我晚点再看一下,这个不能太急,等这一阵的风头过了再说。”
“嗯,等过了吗……?”
虞连轻声,喃喃一句,目光移向受室外雨水冲刷的落地窗,城市的街景一片模糊黯淡。
他不自觉地转了转手中的杯柄:“什么时候会过呢。”
张佳年看着他清隽的侧影,忍不住说:“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散一散心,等天晴了,再回来。”
“你现在做的那些事情,也停下来吧,别让这个雨季延长了。”
“梅雨天,是很烦人的,衣服沾上就会有味。”
他皱着鼻子,假装嗅了嗅肩上被雨水浇湿的地方,但他是真心想劝的。
时间合适的话,或许我可以陪你一起外出走走。
张佳年想了想,这句话没说。
“你也觉得我很冒险吧,”虞连低头捏着手指,“可我觉得我不是那个淋雨的人,我只有一个身份——一个资本角逐下的受害者。”
“他们也不是天道。”
“法理昭昭,受害者理应伸冤,做错事的人也理应付出代价。”
虞连眼圈淡青,神情略微疲惫,但一身装束干净得体,那股精气神还在,没显出太多的落魄失意。
张佳年沉默片刻:“我不反对,我只是有点心疼你,背后没什么力量的话,这条路一个人挺难走的。”
“不会是一个人。”
虞连摇头,笑了笑,张佳年才发现他轻轻转着的,是中指上一枚银色戒指。
虞连说:“之前有人和我说,我是他的榜样呢,就凭这句话,我想我不能让他失望。”
张佳年皱眉,突然问道:“你有伴了吗?”
虞连顿了一下:“怎么问这个,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些。”
他的事闹得这么大,婚礼上那则视频传得满天飞,张佳年从没过问过,是头一回主动提起。
张佳年没再追问下去:“我随口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虞连也没打算继续,岔开话说:“我之前拜托你引见一个人,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一点眉目了?”
“有点难,程鸿莘近期的行程实在太紧,我托了关系,想找机会和他线下短暂碰一下面,都没有回音。”
“想见他的人太多了。”
虞连说:“我也找了挺多关系,都表示很难接触到他本人,我不想等了,我打算去宏晟总部碰碰运气。”
张佳年调侃:“转行干起狗仔了啊。”
虞连苦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都要干这个了。”
你要见他做什么,张佳年想问,但是没问,高家婚礼的视频曝光后,他在网上刷到过有关宏晟和虞连的帖子,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我要找一个人。”
虞连最后说。
大雨转中,中转小雨,循环往复,这雨实在长气,一连三五天,地板都没干过。虞连撑着伞,戴着口罩站在宏晟集团的总部门外,注视进出的每一个人。
他拿着手机,放大程鸿莘的形象照片,频繁地比较样貌可能相似的人,这些天一直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