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了温水和止疼药来,陆淮川就着他的手把药吃了,但并不很管用。他声音细细碎碎,虞连替他擦了汗,给他脱鞋叫他平躺下,又伸出手掌轻轻按揉他的腹部,试图叫他好过一些。
虞连打到了车。他扶着陆淮川下楼,两人出了电梯,离小区出口还有一小段的台阶,陆淮川整个人脱力地扑倒在虞连身上,虞连有些费劲,背起他好不容易才挪动到了车里。
虞连大口喘息了五分钟才停。
到了医院,虞连熟练地挂了急诊,今晚挂急诊的人不少,虞连走来走去,到各个窗口去排很长的队。
陆淮川人恹恹的,等虞连挨着他坐下来,整个人自然地就往他身上倾斜。虞连喉结咽动,浑身僵硬。
陆淮川拉着虞连,低声说:“我刚才吃了药,觉得现在好点了,要不然我们回去吧,晚上也做不了胃镜,白白浪费时间。”
虞连坚持:“那就开点别的药。”
两人坐在长椅上等排号。陆淮川安静下来,头靠在虞连肩上,闭上眼歇息。
虞连腰板挺得很直,怕惊到他。等得久了,陆淮川在他肩上微微打起了鼾,温热的气息扑着虞连,虞连颈上酥麻起来。
虞连忍不住低下眼去,偷瞄他。陆淮川的长相是秾丽的,凤眼,高鼻,薄唇,但不显女相,他如今成了公司负责人,也学得端起架子来了,偶尔对下或者对外会冷着脸色,眉眼显得颇为凌厉,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样子。
陆淮川自己说,这样才会比较像企业老板,像大款。
虞连有时会忘记他比自己还要小两个月。他觉得陆淮川还是现在这样好看,陆淮川闹了病,模样比往日要乖上很多,就像三年前的他自己。
陆淮川此时假寐,人昏沉沉的。四周人多,耳边嘈杂了起来,他因此皱起眉头,伸手抱住了虞连的腰,脸上一双眼睫微微颤动,表情不安。
虞连心口一紧。他忍不住想要伸手撩拨陆淮川轻软颤抖的睫毛,人就在跟前,快要碰到了,他指尖又蓦地缩了回来。
虞连拍一拍陆淮川的背:“起来,医生叫号,到我们了。”
陆淮川茫然地抬眼,眼里雾蒙蒙的。虞连起身松动一下筋骨,他维持着方才的坐姿许久都没动过。
医院晚上照不成胃镜,医生喊陆淮川去验了血象,说排除食物中毒,初步考虑是间歇性胃痉挛引起的,喊两人明天再来复检,后续开了一堆舒胃的药。虞连拿起药,陪着陆淮川打车回了他家。
陆淮川家里乱糟糟的,桌上烟灰缸积得老高,啤酒罐和外卖盒子好歹会堆在垃圾桶上,只是漏出的汤汤水水洒了一地板。
虞连嫌弃死了,他想是谁说的处女座有洁癖,简直是在骗鬼。
陆淮川在浴室冲凉,虞连顺手把他屋子给收拾了。
陆淮川出来时,看见虞连还在,于是一边擦着头一边笑:“你常来吧,我钟点工都不用请了。”
虞连还弯腰扫着犄角旮旯里的烟蒂,皱眉说:“这点地方还要请钟点工。”
陆淮川说:“就是因为屁大点地方我都收拾不好,我才需要你嘛。”
虞连脸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陆总都把我开出业务部了,我还得上你家打扫卫生呢。”
陆淮川凑到他身边,潮湿香甜的沐浴乳的气味冲进虞连鼻腔,虞连下意识退开来一些。
陆淮川佯装难过:“我哪敢开你,我话就说重了一些,报应马上就来了,啊,这不胃好像又疼了起来。”
虞连低头,没敢看他,说:“你去睡吧,我准备走了。”
陆淮川看一眼时间:“太晚了,你留下来,我给你腾个地方,明天我们一起回公司。”
虞连摇头,给一大袋垃圾袋扎好了口子,提起就出门去了。
陆淮川送他,临走时对着他背影说:“虞连,今晚谢谢你……你别再生气了,这事情翻篇了。”
“我们别为了这个吵架了,好吗。”
楼道的感应灯光线澄明,照着陆淮川的眉眼,映见他眼眸湿润又含情。
虞连停住脚步,片刻扭过头说:“你先好好休息吧,把头发擦干了再睡,不然湿气太重了,明天我再陪你去医院复查一下。”
陆淮川眉头舒开,玩笑着说虞连真是细心贤惠,又撒娇自己胃不好,说要喝他做的猪肝瘦肉粥。
虞连点头:“有空就给你做。”
他打车回到家已经是夜里凌晨两点了。虞连挺累的,但洗漱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又怎么都睡不着。
他爬起来,趿着拖鞋走到阳台上,屋外头热得要命,虞连身上空调的冷气散开,蚊子寻着味来,盯着他咬。
虞连摸到一盒烟,烟还是他从陆淮川屋里拿的。虞连很少抽这个,点烟的动作几分生涩。
他看着远处楼宇零星亮着的几盏灯光,想,事情翻过去了吗,总归是要翻的。
可就像两个月前虞连膝上摔出的伤口,会结痂,会愈合,会淡,但总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虞连心口酸酸麻麻,烟头烫到手指时他想,陆淮川凭什么呢。
大概是凭着自己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