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高的西塔楼往下看去,整个台伯河的河面笼罩在一层珍珠般的淡薄雾气中,伴着东方初升的朝阳和轻柔的晨风舞动一般变幻着。
下方的花园里,园丁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虽然眼下已经开始入秋,过午之後的温度依旧酷热难当,要想把最娇嫩的花朵及时送上国王和教皇的书桌,他们必须赶在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前就修剪花园的灌丛,从中精心挑选出含苞待放的玫瑰丶百合和鸢尾。
——
“殿下。”伴随着男声,塔楼半掩的木门上传来两声轻叩。
年轻的王子从窗边回头,只见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站在门口。
他高大壮实,兜帽下露出来的脸上还带着些风尘仆仆的味道,眼睛下面的鼻骨上有一道半厘米左右的显眼疤痕,为他的面容平添了几分骇人。
“进来。过来的路上没遇到其他人吧?”亚历山德罗一边说一边走向房间另一端的壁炉,在一张高背椅上坐下。
蒙扎走进来,从脖颈处把斗篷解开,摘下来搭在手臂上,笔直地站在王子对面:“回禀殿下,没有。夏丹现在也在下面守着。不过我估计那边不会有多馀的精力了,昨晚是个大买卖,不仅有满满四头骆驼的物资,还带回了两个晟国的俘虏。”
亚历山德罗端起面前矮几上的鎏金茶碟,右手食指摩挲着杯沿:“这也是我让夏丹找你过来的原因。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他们此前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吧?不管是安东尼还是教皇,等着爬上他们床榻的人恐怕都可以在百花圣殿外面绕两圈了。那两名晟国俘虏有什麽过人之处?”
蒙扎脸上闪过一抹微妙:“殿下,那两名俘虏……都是男人。”
亚历山德罗的眉毛扬了起来。
“两个人的功夫都不差。这次安东尼吃那麽大的亏,也是因为这两个人从中作梗。”
“情报上说,安东尼的人手折损了一半?”亚历山德罗漫不经心地啜了一口茶,把碟子放回矮几上。
蒙扎犹豫了一秒,微微侧过身子,把自己的左臂擡起来转向亚历山德罗:“是。我这条手臂上的伤,就是跟其中一个人缠斗的时候被他伤到的。”
只见他左臂靠近肘弯的位置有一道十厘米左右长的伤口,两侧的皮肉翻卷起来,干涸的血迹已经有些发黑了。
亚历山德罗倏地从高背椅上站起来,脸上的神情已经冷了下去。他走到蒙扎身边,握着他左臂仔细看了看那道伤口,蹙眉擡头:“剑伤。能把你伤到这个程度,对方的剑术这麽高?”
蒙扎面上的神情有些凝重:“因为安东尼就在身後,我没有使出全力。但是据我对他身手的估计,就算换个场合我与他平等决斗,也不见得一定能胜过他。”
“既然有这麽好的身手,从安东尼手底下那群杂碎中间脱身应该不是难事吧?他们为什麽会被抓?”
“表面上看是为了救商队的人。他和他的同伴拖住了大部分偷袭的沙盗,等安东尼反应过来的时候,商队的护卫已经带着其他人躲进魔鬼城深处了。最後安东尼还是让黑狼出手了,跟我交手的那人是被黑狼俘虏的。”
“……”亚历山德罗捏了捏下巴,脸上的神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蒙扎也没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
半晌,亚历山德罗像是突然从沉思中回过神,看向面前的下属:“手臂上的伤让喀黛看过了吗?”
蒙扎点头:“刚才在角楼的时候她帮我上了一次药。”
亚历山德罗点头:“那就好。这几天没事就不用过来夏宫了,那两名晟国的俘虏……我觉得没那麽简单,说不定他们跟随那支商队也并不是偶然。留意一下他们之後的去向,看看安东尼打算怎麽处置他们。”
蒙扎眼神闪了闪:“您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是故意被黑狼抓住的?”
亚历山德罗手指在椅背上敲了敲:“在得到可靠的消息情报之前,一切都有可能。最好能近距离接触一下这两个俘虏,但是不要引起安东尼的警觉。”
蒙扎点头:“是。”
“还有——”亚历山德罗看着面前的心腹属下,似乎犹豫了片刻,接着才开口:“马上就要进入圣历的日冕月了,日冕月过後你要从沙盗匪帮里脱身,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南方的阿卡德省拿到新身份。”
蒙扎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根据最近几次的情况,安东尼应该不会那麽快就收手。殿下,我们之前铺了那麽长的线,也还没到计划的时间,眼下就要切断吗?”
亚历山德罗没有马上回答,他负手走到窗边。
外面初升的朝阳已经铺满了夏宫的花园,在迷宫般的灌丛小径间洒下了点点金斑。
“知道为什麽安东尼在教廷的外号是‘毒蛇’吗?他最擅长的就是潜伏在暗处,蛰伏等待最佳时机,以最出其不意的方式给敌人致命一击。和这样的人交手,你一定要先算到他的後手。先前我们已经折了三个暗卫,你不仅是最後的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我不会冒任何让你暴露的风险。”
蒙扎脸色严肃了几分,没有再多问,腰背不自觉挺直了几分,低声道:“是我没考虑周全。”
亚历山德罗有些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时间不多了,这段时间尽快探清那两个俘虏的底细,把城里的事情收一收尾,日冕月之前都不要过来夏宫了,紧要的消息让喀黛或者夏丹传话。去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