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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第1页)

第13章

她仍旧如初见时和善,对我的咄咄锋芒避而不谈,却只是告诉我“公主该多习字才是”。

这算什麽回答呢?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想起了那幅画上的长条落款——原来她这是在讽刺我落笔幼稚呢!我叉着腰生闷气,一时口无遮拦指着她将离未离的背影喊:“你站住!”

这一声中气十足,安国夫人似乎也吃了一惊,回身一望一顿,我瑟缩一下觉察到自己似乎做了什麽坏事,怯生生地回头——父亲沉默地站在宫道的不远处,暗沉的眸光注视着这里,不知是在看我,还是在看安国夫人。

我被吓了一大跳——安国夫人闲散如没事人,我却不能这样,懵了许久才记得行礼。

直到这时我才惊觉我已经多久没见我父亲,可光阴仍旧迅疾消失不见。身後安国夫人也象征性地行了礼,青石板砖上的影子就蠕动一下,幅度小得我差一点就没看出来。

过了很久,非常久,久到我以为时间都要静止,我听到父亲嘶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宫道上炸开。

他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赔礼,要我道歉。

我无措地僵立着,因为我不懂我要赔什麽礼,也不明白我错在哪里,我不过是想让谢叙讲清楚她为什麽要轻描淡写地刺穿我虚荣的表象——埋怨她当我是个垂髫稚子。

而你们知道,孩子心性只在于显山露水,一分也要夸大成十分,这是那些真正虚僞的成人即便回头也看不见的——

仅此丶而已。

父亲的眉宇间笼着一层阴翳,我察言观色,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接收到他很生气的事实,我也搞不懂他在气什麽,但是他给了我信号,简短有力,敦促我即刻丶马上丶立时就要旋踵躬身,也许很简单,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情。

我在那一瞬间不知萌生了从何而来的犯浑的勇气,我死倔着盯青石砖缝,哪怕父亲气得要宫人拉我走,我也梗着脖子。言语无法形容我的绝望,我看透了我父亲的偏袒,看透了安国夫人的袖手旁观,他们之间有旧情筑起的壁垒,这种可恶的联系叫我又恨又恶心。

我父亲愧疚或是心虚,我不愿去分辨,我沉默地扭头就走。

“公主。”

我听到谢叙叫我,声音仍旧清泠泠的,和善而平静无澜。

“前朝有个人习字,十年大成,之後学画,最後一时纸贵。有人效仿他,每日皴染花青赭石,久了发现自己提不动笔,更别提习字。”

我猛然回头,她仍旧挂着浅薄的笑意,站得从从容容,她只要坦荡地胡说八道,静默地拢着披风,就能轻轻巧巧地诛人心。

“不管怎样,痴迷于死物的人是很可怜的。”她说。

有些人站在那里就是生来要让所有人注目,谢叙就是这一类人。此刻她长身玉立,背对着烈火烧灼的残阳,半个长天的重量压在她的肩上,一颦一笑都让雕栏玉砌的宫墙失色。

我捂住脸,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挣破我的指尖,簌簌地落下,轻飘飘地落在尘埃里。

後来那间陋室里,我不曾见到任一笔墨,烛火幽暗差点令我盲目,我看到谢叙倦怠地卧在榻上抱书而眠,裹着一身的沉疴。

当无边的孤独包围我的时候,相同的孤独也淹没了她,孤独不会因为你位高权重就放过你,也不会因为你穷途末路就施舍怜悯,穿堂风照样会席卷过每一寸土地,每个人都承载了同样的孤独。

我总觉得玉颜欢和谢叙之间应该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关系,因为当我原模原样地把谢叙的原话复述给她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显得意外,沉吟半晌便告诉我为何人不能先习画再习字,引申到规矩,引申到自由——譬如我,如傀儡般被繁琐的规矩掌控,终生都不见自由的光和火。

“公主殿下知道为什麽痴迷于死物的人可怜吗?”玉颜欢对我的情绪波动置若罔闻,平平淡淡地反过来问我,我在心里发火——我要是知道还来问你?但为了这等“小事”跳脚会显得我很没有肚量,所以我按捺住性子小心问道:

“是因为他们的心火无处可泄吗?”

玉颜欢笑了起来,托着我的两颊为我正衣冠,良久叹道:“公主以後总会明白的,心死了,一切就死了。他日安国夫人薨逝,公主记得要去她坟前哭一哭。”

——她信口预言了安国夫人的死。

我气得七窍生烟——荒唐!这太荒唐了!!我所一贯崇敬的玉颜欢竟然咒人去死,这是我怎样也不可接受的。

我一直执拗地觉得谢叙是一个清明而睿智的哲人,这份执拗在她死时化作让我痛苦的最大根源。她死时我仍旧只是个孩子,特点无非贪恋人间繁华,不爱看灯火阑珊,灯火就须得重新鼎盛;信口拈来花团锦簇,眼睛就要一般执拗,专拣勃勃生机看。我看不得未亡,看不得残喘,看不得死气,所以我无法原谅她轻易的死。

我知道人都会死,我只是无法原谅她这麽轻易地死去——甚至是太过轻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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