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地思考,但还是思考不出来结果:“我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只知道岁月如流光般飞逝,一年又是一年,到了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从前在育慈堂的日子究竟是如何了。”
他的人生,已经都赋予了山水和人情,从高山流水、悠然诗意出发,突兀地走入人海,又回首一看,洞悉了世事与人情。
待到归来返乡,又忽然捡起已在记忆中遗忘了的轻松与天真,心有所安,魂有所寄,便也是安然。
此生无憾。
夏探竹忽然看懂了他,不知道为什么,从前“人心”或是“道”,对她来说都是太陌生的东西,她雾里观花,似懂非懂,只知道勉强合着华夏藏馆一观,人情与世事一览,剩余的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这一刻,夏探竹又想起软剑的主人、李白,还有柳莺儿,想起柳莺儿对她的回眸一笑,那样潇洒,好像她一辈子都学不会。
但季长青学会了,他从开始就学会了,从他还没有踏上江湖那一刻起。
夏探竹慢慢说:“我知道是哪一句了,你且听好。”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①
季长青喃喃自语:“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
“嗯。”夏探竹漂亮的桃花眼眯起,素来雾蒙蒙的双眼难得t显得格外明亮,她并不特意强调这句话的意义,只是说:
“回头你且琢磨琢磨,好好想想,都是对你道行有好处的东西。”
夏探竹交代清楚,自觉心中少了块大山,脚步也轻松了不少。
但她可算不上清闲,因为身后坠了个尾巴。
“师妹?”
盛琛自她身后飘过来,背景是青山绿水,雾气蒙蒙,倒衬得他像神仙中人。
可这嘴一开口,就知道和神仙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不等等我,我在后面唤了你半天,你连回头都欠奉。”
夏探竹立刻回头看他:“因为你一看就欠揍。”
她迅速揭过话题,避免盛琛听清:“你追上来干什么,被师父撵下山门的人没有身份和我说话。”
盛琛一甩袖,语气冲的不行:“你可真是,回两天师门就被影响了,一点都不中用,少和大师姐往来。”
夏探竹背过头送了他一个白眼:“二师姐什么时候能回来?”
盛琛奇怪地看着夏探竹:“你问这个做什么,白绘最会掐算时间了,什么时候大师姐渡劫,什么时候她才能来。”
他摆摆手,似乎颇为无奈:“她就那个样子,半盏茶的时间都舍不得浪费,来去如影,不见踪迹。”
夏摊主点头,又迅速抛出问题,不给盛琛的思考时间:“大师姐的道是什么?”
“救世道吧,嘿,我给取的名字,怎么样?”
夏探竹没理他,盛琛这么多年被困在秘境寂寞得很,好不容易回来就跟精力过剩似的,路边的小花小草都得被他取个名字。
盛琛不在乎夏探竹的态度,他在乎的只是说话的过程:“你怎么忽然想了解别人的道,有什么讲究不?”
“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啊。”
夏探竹深吸一口气,终究是忍无可忍,仗着自己比盛琛高的修为,一飞冲天,将他远远甩在身后。
清亮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哎,你别走啊!”
夏探竹置若罔闻,只是向前飞去。
急速的飞驰下,风都被抛在了身后,她看不清周身的场景,只能大概凭借灵力估算起大概的距离,而等夏探竹回过神停下脚步,已经不知不觉落到了柔白月的院门外。
柔白月的灵感很强,她是老天追着喂饭吃的修士,天资聪颖,夏探竹只略一停步,就已经被大师姐察觉到气息。
院子的竹门在夏探竹眼前缓缓打开,见居所如见其人,太阳光透过竹林落下影子,斜斜地照在边上斜放的竹椅上,优雅而顽固。
一栋二层小竹楼作为居所屹立在院子中央,在夏探竹的眼中,每一棵用来做建材的竹子都是完美且优雅的,小竹楼也仿佛遵循着神奇的黄金比例,和谐又让人挪不开眼。
柔白月的声音响彻在庭院中:“探竹怎么来了。”
她话语中的笑意越来越明显,语调上扬:“怎么擅自出关。”
夏探竹走到师姐的屋门前,敲了敲门,随口应道:“秋后算账。”
屋门打开,夏探竹跨过门槛,听见大师姐带着笑意的声音:“行。”
柔白月斜靠在床榻上,一身素白常服,能现场给云鹤真人服丧,什么多余的饰品也没有。
夏探竹便知道师姐今天是没打算出门的,她也随意一坐,没有打扰别人的自觉。
柔白月品着夏探竹给煮的茶,只觉得她的手艺有一手。
她再举起茶盏细品,嗯,主要还是茶叶好。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
夏探竹向前凑近,看上去颇为殷切:“师姐,你给我讲讲你的道呗。”
柔白月斜睨着她,轻轻将茶盏放下:“怎么了,修行用得到?”
确实和修行有不少的关系,绸缎与道有关,要夏探竹用华夏的古诗句去启发这世间人的“道”,晋升出窍要的就是对道的理解,若是夏探竹能把她大师姐的道给拿下,怕是直接就要立地元婴。
想着这事,夏探竹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也说不出自己是在喜悦什么,左右就是很开心。
柔白月看着她这副神色,心中了然:“好,那我为你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