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娘问她娘:“我记得咱们家世家谱外册上,记载了各地未入世家谱的地方大族,陕西潼关有家姓姚,跟田知府的先生,如今的当朝首辅姚炳同一个姓?”
林氏点点头,梅长湖立刻道:“姚炳确实出身陕西潼关。”
章夫人跟姚家扯得上关系,章夫人还跟杨老夫人那位侄媳以表姐妹论,大胆猜测,章夫人应该是首辅大人的外侄女?
“首辅的夫人姓什麽?”
梅长湖和林氏都不知道,不过这会儿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
首辅大人把自家外侄女嫁给自己的学生,田知府来叙州府任官,杨家鼎力相助,帮助田知府做出成绩,以求早日回京,这个应该是没错的。
梅长湖道:“世家,地方大族,朝廷高官,武勋贵族,明面上各有各的路子,暗地里却都在一张网里,只有寒门被排除在外。”
像田知府这样能出头的寒门,若无皇上坚持,还有他的先生为他撑腰,估计一开始就被拉拢进网里,吸收成自己人了。
这就是为什麽说寒门难出贵子的缘由。
渔娘笑道:“咱们家比上不足比下有馀吧,虽然边缘了些,也不会完全被踩在脚下翻不了身。”
梅长湖愁着呢:“二郎若是不争气,我的孙子曾孙,就彻底成寒门了。”
“二郎不会的。”
梅长湖轻叹,世事难料,谁能说得准?
晚上休息,梅长湖翻来覆去睡不着,林氏嫌他烦:“你又怎麽了?”
“渔娘的婚事啊。”
“渔娘的婚事怎麽了?”
“刚才听渔娘说杨家跟姚家关系不浅,我就想啊,当朝首辅姚炳是寒门领袖,世家和寒门斗的这般恨,姚炳若是退下去,好坏难料。杨家不是个结亲的好人选。可若是给渔娘选户家庭简单的富裕人家,这种人家注定了和上层没多少牵扯,眼前看着是好,若是碰到什麽风浪动荡,怕是立刻就成了案板上的鱼肉,被人吃干抹净了。”
想想淮安梅家,梅家好歹在世家谱上挂着,改朝换代,各房分宗逃命,家産被吞了大半。
林氏笑叹:“你倒是想得长远,连渔娘後代都考虑上了。”
“如何不考虑?皇帝轮流做,两三百年换一家上去,哪有什麽长命的王朝?”
父母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林氏却道:“世事哪有两全的,你又想渔娘嫁户家庭简单的人家过得舒心,又想渔娘还能搭得上关系在乱世中保全自身,什麽好事都被你占全了?”
“哼,我渔娘哪里都好,凭什麽不能两全?”
“多大年纪了,能不能明白点事理?”
梅长湖不想明白事理,抱着被子转身背对着林氏。
林氏简直被气笑了,也懒得管这别扭的男人,睡吧。
渔娘没有她爹娘那般着急婚事,睡了一个好觉起床,用了早食後牵着二郎在院子里溜达了三圈,换了身外出的衣裳去先生家。
“先生,我来啦。”
孙浔和于氏正在庭院内银杏树下煮茶,于氏笑着招呼渔娘过去坐。
“昨儿睡得可好?”
“累了一天了,晚上睡得沉,一晚上都没做过梦。师娘睡得可好?”
于氏笑着点头:“我也睡得好,早上起来身上松快得很,刚才我和你先生还在说,明日若是天晴,我们去城外走一走。”
渔娘眼睛一亮:“先生,明日不讲课?”
孙浔笑道:“怎麽不讲课,明日若是天气好,我带你们去郊外讲课。”
前两月为了鞭策渔娘这个惫懒的孩子,孙浔很是逼了她一回,讲课的进度快,到如今前朝周史讲了将近一半了。後头日子还长,就不用追的这般紧了。
渔娘松了口气,又试图得寸进尺:“先生,前两月累着我了,今年过年我们可能多休息几日?”
孙浔:“下一编讲完估计快小年了,讲完就休息,过完年後正月初八再开课。”
渔娘欢喜极了:“那可太好了,等休课後我要回一趟清溪村,张大娘子说了,今年她们家的橘子结得好,给我留一筐,叫我去拿。”
于氏亲昵地握住渔娘暖和的小手:“还惦记着吃的,是个孩子呢。”
渔娘大笑起来:“当个孩子挺好的,我愿意一辈子在爹娘和先生师娘跟前当孩子。”
孙浔和于氏都乐了,这孩子,尽说些孩子话。
陪先生和师娘喝了两盏茶,渔娘告辞去周家,她想去看淼娘的嫁衣绣好了没有。
淼娘是个再乖巧不过的小娘子,管家丶下厨丶绣花这些本事都没落下。她的嫁衣自几年前就开始绣了,一件嫁衣不紧不慢绣了几年,听说这几天就要完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