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鸣乃是梅家故交,沈从鸣在南溪县为官多年,对孙家也颇多照顾,于氏对沈家人自然也熟识,忍不住为沈家生出一句感叹。
“你沈伯伯只比你祖父小几岁,纵使他身子骨好,再过几年他也该致仕了。沈家两个儿子读书不成,希望他这个孙子能读出来吧。”
寒门子弟,三代之中无能人,人脉续不上,後代自然也沾不到祖辈的光了。
沈从鸣家,还有孙浔的好友张砚家,都是这样的底层寒门。张家比沈家有钱,稍好些。
“对了,早前听说文嘉要带他先生同窗来你家书楼,怎麽还不来?”
“快来了,贺文嘉写信回来说这个月底就要来。”
贺文嘉不止说了月底许耕和他的同窗们要来,还说许耕的朋友范江桥这几日住到他的院子里,他说范江桥在算学上极其厉害,从朝廷兴修水利算人力丶土石丶钱粮,到建房造车算木料等,没有他不明白的。
贺文嘉十分佩服范江桥,跟他来往得多了,贺文嘉才知道范江桥是来过清溪村的那位户部郎中范木秀的族叔。
范江桥和许耕认识,是因为范家乃墨家,许家乃农家,近一两百年以来,两家人常有来往,也会互相交换培养子弟。
比如,那位范木秀范郎中出身范家,却十分喜爱农家,他的一生本事都是从许家学来的。
渔娘知道这些後,忍不住感叹,顶层世家世代联姻巩固自己的地位,许家丶范家这些半藏半隐的小家族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大世家靠着手中的人手丶土地丶人脉等资源,朝廷动荡时他们联手可谋国。成了自然好,败了那就诛九族的大灾。
墨家农家这些小家族埋头做事,朝廷好时他们不见得多好,天下百姓水深火热之时他们也能勉强过得去。
说不上谁好谁不好,不过是个人和家族的选择罢了。
叫渔娘选,出于朴素的价值观,她还是觉得一个家族要长远,还是得有别人夺不走的本事,那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许家和范家就很好嘛,渔娘跟贺文嘉这段时日信件来往频繁,两人就是在谈论这件事,两人都认为,可以跟范木秀打好关系,说不定哪日就用上这等能人了。
渔娘十分欢迎许耕和范木秀来家中看她的书楼,甚至她都做好准备了,她收藏的这许多绝版的工农方面的书籍,他们若是喜欢,原本都可送他们,只是要先叫她抄写一本留下。
冬至过完没两日,白水村申家有亲戚进城卖菜,顺带来梅家送句话,申家大儿媳生了,是个小子,母子平安。
渔娘为张大娘子高兴,亲手选了许多吃的用的叫人送去白水村。
渔娘也有分寸,怕张大娘子不好跟自己来往,她送的都是些非常实用的东西,比如五斤肉丶十斤骨头丶两只母鸡丶半匹细棉布丶两斤棉花等,算起来也不算贵。
叫人把贺礼赶紧送去,下午,渔娘又去邓家。
淼娘在家带孩子,她笑道:“我也叫人给张姐姐送去贺礼了,我家是卖药材的,我除了送了几斤小米外,我去药铺给她买了些可以炖汤的党参等药材,她现在给孩子喂奶吃不得,可以放着以後炖汤慢慢吃。”
渔娘抱着肉乎乎的三郎逗他玩儿,笑道:“张姐姐头一胎就生了儿子,这下她娘家就放心了。”
渔娘自己不在乎生儿还是生女,但也没有天真倒觉得自己能改变别人的想法,这世道就是重男轻女,这就是现实。
淼娘微微一笑,可不是麽,头一胎若是生了女儿,在那些多妯娌的家里,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我知你和贺文嘉腊月初六定亲,可要办?”
渔娘摇摇头:“不大办,一家子聚一聚就是了,不请外客。”
她爹娘跟贺叔阮婶他们商量过了,她及笄时大办过一回,等明年秋天她成亲时还要大办一回,定亲就不办了。
“也好,冬天冷得很,你定亲时若请客,我不好带三郎出门,只能叫丁香去你家坐席了。”
“你来不来都没关系,我知你心里有我。”
淼娘忍不住大笑:“快别说了,这话你留着以後跟贺二郎说去吧。”
“怎麽着,成了婚,生了儿子,也会说打趣的话了?”渔娘笑着横她一眼。
“怪你,都是跟你学的。”
两人笑闹一回,在渔娘怀中的三郎困得打哈欠,把孩子送到淼娘怀里,渔娘起身:“你哄三郎睡会午觉吧,我家去。”
“回吧,我就不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