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昭王离京。
不论那些纨绔如何大哭大叫,抵死不从,最终还是被龙煞军一同带去陕州。
听闻皇帝“挣扎”着从龙床上起来,被宫人搀扶站于城墙之上目送东临军和龙煞军离去,甚至特意去了**寺祈福战事顺利平息。
可谓姿态十足。
然而倚靠在柔软奢华的车厢内,皱着眉的宣宸听着下面来报,却轻笑一声。
那笑声怪渗人的,对面看信的裴星悦忍不住抬起头来瞄了他一眼。
“怎么?”
“宣宸,你不在京城,皇帝会不会有动作?”裴星悦问。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到哪里去,等本王收拾了妖道回京,再回头跟他好好算一算,不迟。”宣宸的眼里毫不掩饰杀意,接着目光一敛,朝他手里的信努了努嘴,“凝水宫的女侠特地写给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就提了一嘴江湖上的事,凝水宫也已经去了蜀地,问我有何打算。”
宣宸斜眼一睨,不怀好意道:“那你准备怎么回她?”
“不回啊,她跟我又没什么关系。”裴星悦理所当然道。
宣宸冷哼了一声。
裴星悦又道:“不过,有一点倒是令人担忧,她说江湖上多了一个传言。”
宣宸淡淡道:“就算九州鼎真有至高武功秘籍和号令天下的巫术,但这是西南王为了治水才埋下的,想要挖出来,除了百无禁忌,十恶不赦的魔教,正道盟任何一个门派都没有理由随意动它,甚至放任旁人为一己之私挖鼎。”
“没错,这有违道义。”
“所以,这个传言必然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宣宸武功没有,论对人心的掌握无人能出其右。
裴星悦心下佩服,不由问道:“被你说中了,那你猜猜看,理由是什么?”
宣宸嗤了一声,“还能是什么,论天灾人祸,样样齐全的只有陕州。陕州地处蜀地西南,它的动乱究其缘由,便是干旱,必然是西南王埋下神鼎改了蜀地河道,截断了流经陕州地区的河流,才会出现水源枯竭之景,自然只要将鼎挖出来,让蜀地之水南下,便可缓和旱灾。可是?”
“唉……宣宸,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什么都知道?”裴星悦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宣宸垂下眼睛,冷笑:“不过是人性罢了。”
“那可能吗?”
他收到丁宁的信时,只觉得咋舌,心说这都有人信吗?然而他又一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山川河流的走势犹如内力在经脉中流淌那样,一旦更改了一处气海穴位,必然会影响下一处的聚散速度,瞧着舆图,蜀地和陕州挨得不算远。
“朝廷再腐败不堪,也总有几个能用之人,旱灾一起,工部就收到了西南水利司的汇报。”
虽然这辆马车很大很宽敞,车厢内还布置了柔软的丝绸和皮毛,有温暖的被褥和靠垫,让昭王殿下不论是坐、卧、躺都力求舒适,甚至鲁墨门还研究出了避震的装置,让这趟不远千里的旅途大大减少了颠簸。
然而脆弱的昭王依旧觉得难受,脸色都没好看过,他换了一个姿势,揉了揉眉心继续说:“陕州或许有受九州鼎的影响,不过该挖通的是蜀地旁边的蒲县水渠,那里黄沙沉积已久,蓄水困难,若是通一通,有蓄水供应,陕州的主干河道水位就不会下降那么严重,以至于露出河床。可惜,接连三份汇报全堆在工部侍郎唐勤的案牍上,这位只想着替妖道借修道观之名,拼命敛财,根本没当回事!”
在此之前,宣宸也无所谓,所以一旦重新调查清理起来,会发现他接手这个烂摊子完全是个错误。
大舜这艘破船根本已经到了分崩离析的地步,他是嫌自己命长才插手进去当救世主!
不知道是事情太多,还是赶路的震动令他倍感不适,宣宸脸色苍白,眉间拧成川字,终于支撑不住道:“星悦,我难受……”
这还得了!
裴星悦瞬间吓得连手里的信都飞了,赶紧挪过去,把人往怀里一带,把着脉问:“哪里难受?”
“头疼,冷……”
这才入秋,人已经裹成卷了,要是冬天,岂不是得冻成冰块?
裴星悦二话不说将他扶正,盘腿于其身后,解开对方的衣裳,只留单衣,双手按在单薄的背上,慢慢地输入内力。
“别……”宣宸拒绝,扭动身体,裴星悦的内力虽然能让他舒服一阵子,但最终便宜的还是体内的蛛王傀!
“没关系,就一点点,你都那么难受了,别硬撑好不好?”裴星悦哄道。
可一点点这个度如何把握?温热的气息从脊背透过肌肤,逐渐送到四肢百骸,仿佛全身浸入了温热的泉水之中,驱散了冰冷,那种感觉……
宣宸闭上眼睛,眼睫轻颤,认命道:“会上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