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珠忙道:“您先别生气呀,我今早上刚差人送了十坛子上好的葡萄酒去您府上,您帮我看看这药渣到底是做什麽用的?”
朱太医脸色这才和缓一二,先闻,後尝,这才道:“这是安胎药啊,这青天白日的,你拿我老头子开涮了?难不成是年侧福晋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虽说年侧福晋身子比寻常人要弱些,但有了身孕还是要多加注意一二……”
说着说着,他老人家却察觉出不对劲来,一是从这药渣来看,似是妇人胎儿不大好,二是年若兰与年珠向来情同母女,若有了身孕,应该不会瞒着年珠的:“不对,这药渣你是从哪里来的?”
“朱太医,您别问了吧。”年珠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您知道的太多不是什麽好事儿。”
朱太医除了贪吃贪喝,好逸恶劳些,对八卦可没什麽兴趣。
他进宫多年,早就知道不该问的别问,“行,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问了。”
“不过……”
“朱太医,您有什麽话直说就是。”年珠道。
朱太医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不过就算我没替那妇人号脉,不知道她脉象如何,但就从这药渣来看,却能发现她腹中胎儿保不住。”
“这药渣中的杜仲比寻常安胎药重三分,杜仲却是治胎动不安丶胎漏下血等症状的,可见那妇人下血症状颇为严重,如此看来,她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但我不懂得是,既然这孩子保不住,为何要服用安胎药?若强行保胎,这胎儿越大,对人本身的损伤也就越大……”
年珠方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啊,满打满算,如今钮祜禄格格也就一个月的身孕,明知孩子保不住,为何要保胎?
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钮祜禄格格打算借刀杀人,借谁的刀丶杀谁的人了?答案是呼之欲出。
因她们从前经常在小福惠跟前念叨四爷的缘故,小福惠见到四爷後一点不怕,甚至粘糊得很,四爷年过中年,再得幼子,自然也将这小儿子宝贝得很。
一来二去的,四爷与小福惠父子情是羡煞旁人。
若小福惠是个病秧子亦或者是个蠢的也就罢了,偏偏一岁出头的小福惠聪明过人。
年珠忍不住,若她是钮祜禄格格,只怕也会寝食不安,但这就是害人的理由嘛?钮祜禄格格母子的命是命,难道年若兰母子的命就不是命嘛?
不管是年若兰或小福惠害得钮祜禄格格没了这孩子,这罪名都要紧紧跟随他们一辈子,依照四爷的性子,就算再疼小福惠,也不会将小福惠立为世子的。
秋雨沙沙,傍晚时更是带了丝丝哀怨,年珠只觉得庆幸,穿成佞臣女儿也比穿成後妃小妾来得强,这大清女人的日子啊,真不是人过的。
年珠请朱太医帮着保守这个秘密,又与李田氏说了几句话後,这才回去。
不管外头是如何的狂风急雨,如何的萧条落寞,听雪轩内却是其乐融融一片。
年珠刚走进去,就听到屋内传来一片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小福惠脆生生的背书声。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然後,然後……阿玛,我忘记啦……”
年珠行至屋内,瞧见小福惠正窝在四爷怀中撒娇,在四爷怀里拱来拱去,奶声奶气刀:“阿玛,我忘记了,我昨天就听您背了一遍而已,您再教教我好不好……”
四爷正欲应下时,却扫眼瞧见年珠,当即就皱眉道:“外头下雨,你怎麽没撑伞?身边的人是怎麽伺候的!”
“珠珠,快过来。”年若兰忙站起身,一把就将年珠拉到自己怀里,吩咐秦嬷嬷拿干帕子来,亲自替她擦起头发,“你这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哪里能这样纵着自己的性子?姑娘家的身子要紧,若是淋雨淋病了怎麽办?”
说着,她更是吩咐道:“聂乳母,你还愣着做什麽?快去准备洗澡水呀!”
“还有,叫小厨房那边赶快煮一碗姜汤送过来,要选老姜,熬得辣辣的……”
年珠就这样躺在年若兰怀里,任由着姑姑给自己擦头发。
就连小福惠都跑过来凑热闹,拿着块糕点道:“姐姐吃糕糕,吃了糕糕不生病。”
年珠就着他的手将一整块芙蓉糕吃完了,只觉得这糕点真好吃呀!
接下来,她又是喝姜汤又是洗澡,洗澡时一直在想弘历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儿,到底与钮祜禄格格是不是一夥的,所以就磨蹭了些。
等她出来时,已至睡觉的点儿。
但她万万没想到,年若兰竟一直等着她,并未离去:“珠珠,你现在觉得如何?若是不舒服,可莫要强撑着,要是小病拖成大病就严重了……”
年珠心里一暖,道:“姑姑,您一直等在这儿,就是为了问我这些?这福惠表弟这麽久没见到您,定是要闹腾的。”
“我若没有亲耳听到你说没事,哪里睡得着?”年若兰笑道,“在我心里,你与福惠是一样的。”
年珠一怔,竟不知如何接话,她一直以为在年若兰心里,四爷与小福惠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走过去,像更小时候那样环住年若兰胳膊,轻声道:“姑姑,您对我真好,在我心里,您与我额娘也是一样的。对了,我想问您一件事,您对钮祜禄姑姑印象如何?您觉得她怎麽样?”
“好端端的,你问起钮祜禄格格来做什麽?”年若兰却很警觉,道,“莫不是今日发生了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