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温柔地唤她韫娘,应当是她的夫君。
她很生裴玄朗的气,平复了几回呼吸,到底还是忍不住别过头去,拉下斗篷遮脸,闷声道:在等大伯,不等你这个负心汉!”
人家生病至多只是发发脾气,他怎麽能生出这种荒唐的念头?
又是酒丶又是琴,还要摆棋局,裴玄章微怔,随即莞尔一笑,稍有些歉疚:“前面脱不开身,是我来晚,辜负良辰美景。”
谢怀珠“嗯”了一声,没注意到环住她的男子自称已经变换,只是下意识顺着他在说。
“我爹爹要回来了,郎君他不肯去见爹爹,我只好来找你。”
她虔诚地双手合十,倚靠在他胸口,拜月亮菩萨一样:“世子陪我去好不好,你就假装成二郎一天,瞒过我阿爹阿娘就可以了,我会好好谢你的!”
谢怀珠以为,世子虽然不好说话,但面对她与二郎的一些合理请求定然会应承,假扮她丈夫是有点过分,但那也是为了孝顺。
国家以孝治国,世子应该能体谅她的呀。
裴玄章从没想过她自己把自己灌醉之後会什麽都分不出来,努力合十的双手,手指微微弯曲,像是乞食的猫狗在作揖拜求。
“韫娘要怎麽谢我?”
他斟了一盏酒,递到她唇边,温和道:“我总得听听条件。”
谢儇回城的事情他更早一步知道,虽知她此刻挣扎,大抵是不会来求他的,只好寻个借口与她偶遇,主动提及假扮二郎。
谢怀珠眨了眨眼睛,她老老实实道:“我不知道。”
她以为世子不会索要报酬的,只需要她感激就够了:“二十两银子够请你一天吗?”
一盏酒慢慢地洇入她口中,谢怀珠尝到蜂蜜的甜气,就是後面的辛辣也不那麽难以接受,她并不抗拒,乖顺地喝了下去,为这蜜酒的刺激恍惚了一刻。
而後,好像有人摄住了她的唇,尝了尝那酒的滋味,很像与丈夫练习交吻的那夜。
丈夫……亦或是夫兄的手指扣在她脑後,浅尝辄止尚不能满足他的欲,她要被吻透了。
“听闻坊间最有名的花魁才十两一夜,韫娘很是大方。”
谢怀珠急促地喘着,但听得懂那温和带有夸赞意味的语气,忍俊不禁,抚上那张脸,安慰他不必妄自菲薄:“世子比较特殊,能值这个价钱。”
毕竟就算是找遍全金陵,也找不到一个能和他这般长得像二郎的男人。
一个对是非善恶失去分辨能力的女郎是惹人想要犯下一些罪过的,裴玄章瞥过灯火渐落的园子,她喝了酒身上热,寒气侵人更了不得。
他抚了抚女子的背,为她顺气,柔声道:“当真宁可做我的外室,也不愿意和二郎做夫妻?”
那日的话不可否认,令他有些愉悦,几乎露在面上。
谢怀珠歪着头想了想,好像那些得不到丈夫满足时的幻想画面都成了真……也可能是她睡得太沉了,梦中的夫兄就这样任她勾引,然後去气那个异想天开的丈夫。
他不要以为她真的不敢做。
“这是自然。”她咯咯笑了两声,随即扭头去看另一侧座椅,发现空无一人,略有些不满,眼睛用力闭合数次,像是想控制住自己的梦境,把那个人变出来,可这徒劳无功,她闷闷道,“有点不一样。”
身前的男子倒是坐怀不乱,她“咦”了一声,迟钝确认:“你是谁,是世子还是二郎?”
裴玄章含笑的面容淡了些许,他揉了揉她发根处和百会穴,隔着毛茸茸的斗篷,谢怀珠舒服得打了一个哈欠,渐渐又没了声音。
这时候她理智全无,就算是说他是玉皇大帝,她也会觉得有理,他并不能从她口里得到什麽答案,却又有些许不甘。
难得,韫娘这样亲近他。
翌日谢怀珠醒来时,身上又酸又疼,像是梦里和人打了一架。
摆好棋局後……她好像就没了记忆,那时红麝去拿琴来给她,只有她自己一个。
她擡起手腕,上面有一圈红痕,但她的镯子都没有这麽紧口的。
甚至锦衾下面,一块冰凉的物事硌人,不知是什麽东西被她卷到榻上,又滚到里面去了。
她摸出来看,是一块玉佩。
红麝守了一夜,她见娘子呆呆坐在帐子里,醒後也不唤人,稍稍有些不忍,端了一盏清水与她润喉:“娘子是想起昨夜的事情了?”
她不敢去想世子过了昨夜,是怎麽想她家娘子和姑爷的。
谢怀珠半点也想不起来,但是看红麝的眼神,就不像是什麽好事。
但她是经历过男女之事的,应当没被男人趁机做些什麽吧。
她摇了摇头,心怀侥幸:“昨夜你是怎麽把我带回来的,背回来的麽?”
红麝的力气要是背着她,是容易浑身酸痛,手腕勒出一圈痕。
而且也十分丢人。
“奴婢本来是这麽想的,”红麝叹气,不自然道,“不过正巧遇见了世子,是他将您抱回来的。”
嫂溺不援,是豺狼也,谢怀珠懊恼上天都给了她这麽一个绝妙的机会,她怎麽没开口求世子就已经醉酒睡过去了:“事急从权,那也算不得什麽……世子应当听婆母说起过阿爹的书信,他有主动问你麽?”
红麝深深低头,不敢直视娘子,小声道:“奴婢想过这件事,可是等世子抱您出来,要奴婢收拾东西的时候,瞧见世子那模样,吓得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半夜出来散心,却路遇醉酒的弟妹,瞧着红麝将她拖回去未免也太无情,他是主子,心情稍微露在脸上些,就把人吓到了,谢怀珠叹了一口气:“那这玉佩是怎麽来的?”
这说来话便长了,红麝低声道:“奴婢把您扶到帐里的时候,您手里就拿着这块玉呢,口脂都印到世子颊侧,花得不能看,就先要了热水,服侍娘子洗妆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