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二)
七王府今夜有些不安宁。
趁着南竹不在,云子晋开始遣散府内家仆。他不在乎是否多年侍奉,是否耄耋老矣。凡是曾言语攻击过南竹的,对南竹不尊重的,全都被逐出了王府。尽管他已经这样做过一次了。
而那场诬陷南竹的闹剧的主犯,更是在梦中被一剑毙命。云子晋亲自动的手。
他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于心有愧者不敢再言,灰溜溜地逃了。当然,在脚踏离王府前,他们就没了气息。
府上灯火通明,家仆们在院中磕头求饶丶哭喊哀嚎丶争吵辩解。云子晋在昏暗的“牢房”中默默听着,始终不发一言。温暖的烛光照亮他半张脸,他摩挲着玉佩,手肘下压着的,是东言写给蔡褚的“信”。
无言丶见言丶东言,只有皇帝才想得出这样无聊的名字。
只是,既非皇帝授意,那他们伤害南竹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想着,云子晋看向一旁枯萎的盆栽,轻轻摘下了最後一片叶。
夜色如墨,星辰闪烁。残月悬空,晦暗不明。夜风拂过树梢,带来凉意。直到京城都安静下来,吵闹不止的七王府才渐渐安定。
云子晋坐在房中,以手扶额,就这样浅浅地睡了。烛火打在长长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阴影。
朦胧之间,他似乎瞧见了南竹在对他笑,温暖的手正牵着他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沉沦梦中。
他梦呓着,渴求着梦中人:“阿竹。。。。。。别走。”
才进门的南竹脚步一顿,有些犹豫。她穿戴整齐,还背着包袱,显然是要出远门。
眼前,云子晋半低着头,如玉雕般安静。细碎的额发垂下,遮住他额角的伤疤。蜡烛放出最後一点光芒,蜡油顺着灯台流下,滴落在桌。
沉默片刻後,南竹摇头,扭身便要走。
“算了,我还是自己走着去吧。”总感觉告诉云子晋之後,她就出不去门了。
[海源镇,骑马要三个时辰,坐车要五个时辰,宿主如果想徒步前去,恐怕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为了能早日查清伤害秋来的幕後主使,建议宿主还是寻求相应的帮助]
[对你的任务也有帮助啊,你查明白了谁伤害秋来,才能知道是谁在对付南竹啊]
“我跑得快,不怕。”
[那我问你,你有钱吗?]
南竹从怀中拿出一叠银票:“云子晋那天给我的,都在这里了。”
[。。。。。。行,随你的便吧]
不用面对云子晋,南竹简直如释重负。她吐出一口气,身体先她一步转回方向。
却不曾想,云子晋在她转身的刹那睁开了眼。他本双眼朦胧,仍沉浸在那温柔乡中。但在看到离去的南竹时,他顿时如坠冰窟,身遭漫起寒意。见言说过的话此刻回响在耳边,格外的刺耳。
‘她对你没有感情,迟早是要走的。’
走?他的夫人哪里都不能去。左脚迈,他便捆左脚。右脚逃,他便挑脚筋。
云子晋不动声色的起身,动作好似风,一下子就来到南竹身後。
正离去的南竹汗毛直立,猛向前迈了一大步,迅速转身。
四目相对间,仿佛有刺骨的冰锥钉穿南竹的肩胛骨。她微皱眉头,轻唤:“王爷?”
云子晋凑近几步,乖顺地低头。月光落在他脸颊,白的渗人。他扬起笑容,嗓音低哑:“夫人要去哪里?”
[早跟你说了进去吧,现在好了,生气了,你自己哄吧]
生气了?她怎麽瞧不出来。
南竹捏住包袱,道:“王爷,我有事要离开几天。”
他皱皱眉头,苦笑道:“有什麽事呢?有什麽事,是需要夫人今晚就走的?连招呼都不打,便要走吗?夫人明明同我说好了的,却不曾同我解释弦音的事情。如今,如今又要撇下我一个人离开。”
毕竟花的人家的钱,解释下也是应该的。。。。。。
南竹低低头,一指房间:“我们坐下说吧,王爷。”
屋内,看不懂的信件散落一地,被南竹无意踩皱。云子晋沉默的跟随,眼神越发的悲伤起来。
痛,非常痛。身上所有的伤口都仿佛在被撕扯,快要将他变得血淋淋。
果真是要走,见言说的竟是真的?为什麽,为什麽?
为什麽!
云子晋满腹委屈化作愤怒的火苗,他擡手,想要掐住南竹的肩,却一个不稳朝地上趴去。
“!”南竹被压的一个趔趄,忙扭身扶住云子晋,却不慎被压倒在地。
心跳加快间,南竹闻到若有若无的沉木香。她与云子晋对上视线,左眼皮猛跳了一下。那颗红痣像是一块滚烫的铁烙,在南竹心上轻轻一点。
云子晋支起手臂,不肯起身。他喉头上下动了动,声音透露着深深的不安:“夫人。。。。。。是要离开我了吗?”
南竹有些心虚,不由得错开视线:“嗯。。。。。。不算是吧?我有点事,要去海源镇几日。”
听到“海源镇”这几个字,云子晋僵硬的身体松弛几分。他轻声道歉,扶起摔倒的南竹。末了,他偷偷扯住南竹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望进她的双眼。
他怎麽。。。。。。怎麽这副模样,怪可怜的。
南竹的眼中亮起一点光,映出云子晋的模样。瞧他如此,她索性席地而坐,将事情的原委说清,生怕他再误会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