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州城中,山贼们纷纷撤退出东市,带着装银钱的牛车,往城外逃去。
有一人在其中,忽然提醒道:“这条出城路,是小公子提供给咱们的。头儿被小公子杀死了,这条路还安全吗?”
乱糟糟中,没人看清是谁说的话。
这些没了主心骨的山贼们本就心乱,生怕东市那些“百姓”追杀而来。呸,什麽百姓,那全是小公子的人手。真正的百姓肯定早不见了。
奇怪,他们之前怎麽一点也没发现?
山贼们乱哄哄中,改了道:“我们不走那条路,我们换一条路。”
那个开口提醒的人说:“跟我走。”
身後,林夜声音凛冽:“别让他们跑掉。”
山贼们跟上那提醒自己的声音,他们在深街巷中穿行,护着牛车往一个方向逃。他们进了巷子,突然发现前方是死路,而在这时,细悠的笛声响彻天地。
那笛声悠缓,山贼们的心血随之鼓动,气脉混乱。
他们慌然擡头,看到墙头立着一道红衣少女。少女吹笛间,他们气短血热,心头一阵阵的躁动。
他们发现不对劲:“捉了她,她是妖女。”
吹笛的人,自然是明景。
明景立在墙头,用笛声困住山贼。一把匕首从斜刺里袭来,打断明景的笛声。明景趔趄一躲,跺脚嗔怒:“粱尘,你还不动手?”
山贼中,响起清亮的笑声:“这便动手。”
“啊——”惨然间,一个山贼被抹了脖子,动手的人,是他们中不知何时冒出来的一个黄衫少年郎。
他们纷纷醒悟:“你不是我们的兄弟,我们没见过你。”
“错,咱们见过,”粱尘又是一刀递出,“咱们昨日谈判时,不是见过了吗?”
同时间,林夜自角楼跳下,跃马而上。
林夜伏在马背上奔驰,斗笠甩开一重乌黑发尾与青色发带。身後跟随的百姓们追着这位公子,听到公子唇间一声呼哨:“诸士听令,不降即杀。”
空气中充斥着杀兴奋後的血腥和弓刀味道,东市的百姓们遍是兴奋与愤怒:“不降即杀!”
被吹到巷子里的山贼们听到了林夜的声音,怆然擡头,听到一衆沉冷的应答:“是。”
他们仰头,看到两边墙头丶屋顶,站满了黑衣卫士们,有的提弩,有的拔剑。
他们回头,看到林夜纵马而来,雪衣猎扬。被风掀飞的斗笠下,少年双目幽亮,沉稳幽邃,不见方才面对他们头领的怯懦。
四面八方,好像全都是林夜的人手。但是怎麽可能?
到这时候,才有人後知後觉,他们被骗了——
东市中,只有关押誉王世子的那一间屋子,有小公子的人。其他屋子里,都是普通百姓。普通百姓误以为帮手在自己中间,得到了勇气,响应小公子的号召;山贼们也以为小公子的人手在百姓中,以为东市变得不再安全,头领在衆目睽睽下死亡,他们慌得逃跑。
林夜用谎言丶谈判丶金钱,诱发山贼的贪欲丶侥幸丶惶恐。
谎言密密麻麻织出一道大网,山贼们被林夜赶入了大网中。
此时,响彻天地的笛声丶站在墙上的暗卫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杀招”。
穷途末路间,山贼们逃无可逃,咬住牙关:“和他们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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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市中,百姓们艰难地和少部分山贼战斗,在窦燕等人的帮忙下,百姓们得救。
窦燕不得不佩服林夜这大手笔,同时她心中疑惑更深:一个自小被养在建业玄武湖畔不见世人的小公子,真的能有这种手段?
这种冷静,这种气概……真的是养尊处优的贵族郎君可以拥有的吗?
混乱中,李微言爬上马背,窦燕听到女子惊讶的声音:“世子去哪里?”
窦燕看去,见是那个丑女,扶住李微言。
丑女是叶流疏。在侍女的保护下,叶流疏从混乱中全身而退,还跑出来搀扶被打得鼻青眼肿丶好似又受了点伤的李微言。
李微言抓着一道弓,道:“我去帮小公子杀山贼。那些山贼捆我辱我,害我丢了陛下,我岂能放过?”
窦燕惊讶,肃然起敬:这小世子都手筋脚筋废了,还这麽有干劲?不愧是誉王世子……难道南周的皇亲国戚都这麽勇猛?自己在北周怎麽没见到这麽多厉害的皇亲国戚?
窦燕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站错队时,又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自己面前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