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义帝趔趄後退,李微言的匕首从後抵上;而光义帝朝前,看到遍身湿透的雪衣少女持着染血的剑,一步步将他重新逼回殿中。
李微言在後:“陛下,你今日必死于我手。”
雪荔在前:“是你下令杀的我师兄吗?”
“咣当——”风卷过,门帘重新落下,殿中所有火光灭掉。
光义帝跌跪在地,面白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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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义帝跪坐在地,看着李微言和雪荔二人,渐渐明白过来:“……你们联手了,是麽?”
雪荔不言,她手中的剑指着光义帝。
李微言则凉笑着解惑:“不错。谁让你想对雪女下手,却不了解雪女。我和雪女联手,本就说好了合作。只是我也没想到,今天有这麽好的机会,我让人去请雪女,我也没料到雪女来得这麽及时。”
光义帝困惑:“雪女?”
他只知道雪荔,不知道“秦月夜”的风师雪女之名。
雪荔则道:“我不是因李微言而来。我为宋挽风而来——是你下的令吗?”
光义帝支吾:“自然不是……”
李微言痛快道:“是他。”
他冷笑着,快言快语:“他一直想囚禁你,我不是早告诉过你了吗?他今天派了军队去擒拿你,不管谁死了,都是他做的。他这个人,最喜欢做这种事……”
光义帝大怔,看到雪荔眼眸更为冷寒,忙为自己辩驳:“你不要听李微言的一面之词,朕是被冤枉的。宋挽风是谁?是丶是……宋太守的儿子,对,朕想起来了。朕为何要杀他?朕要的是你。”
李微言:“可是风师不死,雪女怎会前来?”
雪荔的剑抵在皇帝咽喉上,皇帝咽喉渗出些血。
光义帝满面惨然,看出这少女的决然,比李微言更可怕。李微言对他有怨,愤愤不平。可是雪荔的仇恨很平静,而雪荔这麽平静的仇恨,确实让光义帝找不到源头。
光义帝是真的疑惑,真的觉得自己冤枉。
他想拿下雪荔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宋挽风。看雪荔此时的模样,宋挽风死了?雪荔觉得是自己下的令?也许是那些将士们捉拿他们的时候,杀死了宋挽风。光义帝当然不能承认,可他无论承认与否,雪荔都不会相信。
毕竟,有李微言在。
光义帝要自救。
他还有一步棋……他最後那步棋还没到。在自己得救前,他得想法子和这二人周旋。
光义帝跪坐在地,颈间一片红。
外面风雨哐当,撞得廊下灯笼摇曳,门帘时而被风掀开,几重光影投在殿中,阴森如地狱。
光义帝仍温和地,对雪荔无奈惨笑:“常言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朕对你的心,想来你心中有数。那日初见,你从天而降,在衆多山贼中一眼认出朕,救朕于水火,又凌空弯弓射箭火……那一刹那,朕要如何说起?霹雳惊雷不过如此,一眼万年不过如此……朕既仰慕于你,又知道宋挽风和你同是‘秦月夜’中人,怎会伤宋挽风,来寒你的心?”
雪荔道:“所以,你是因为仰慕我,才决定杀了宋挽风?”
光义帝:“……”
雪荔:“你杀了宋挽风,想威胁我?”
李微言哈哈大笑,分明愤恨,却乐不可支。光义帝满头冷汗,连连道:“不是丶不是……”
光义帝发现自己说不清楚,又转而望向李微言,试图与李微言沟通:“你又是如何布下今天这一局的?便是要杀朕,朕也要死个明白。”
李微言冷笑。
他又不是傻子,会任由这皇帝靠谈话来拖延时间。
李微言抓着匕首就要给光义帝一刀,雪荔却伸手阻拦。雪荔盯着光义帝:“让他拖延时间,回答他的问题。”
李微言怔忡。
雪荔眼中泛着雪水一样迷离的光:“我要思考。”
她不在乎光义帝是不是拖延时间,不在乎光义帝是不是有救兵。她只要弄清楚光义帝是不是下令杀宋挽风,只要弄清楚夜里射来的那只箭,光义帝知不知情。
她不相信人的言语,她相信自己的思考。
她一定要为宋挽风报仇,她一定要知道,光义帝到底做了些什麽。
李微言垂下眼,沉默半晌,他自嘲一笑,承认:“我早就在为你布这一局了,陛下。”
他陷入恍惚中,一点点道出。
时间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但其实不过几个月。四月中旬,李微言跳入玄武湖,逃离那座困他的牢狱。他不识水性,同行的陆氏女陆轻眉救了他。上岸後,他和那位陆氏女分道扬镳。
他厌恶警惕那陆氏女。对方典雅端庄,是光义帝的未来皇後,是他名义上的嫂嫂。他用言语威胁陆氏女不要说出那晚的事,便一路往北逃。
李微言一直在想,怎麽报复光义帝对自己做下的这些事。
那时候,走到哪里,哪里都在传说小公子和亲之事。李微言一时想干脆去找和亲团,搅和得他们鸡犬不宁,一会儿又愤恨,心想凭什麽追上和亲团。
北周要小公子做什麽?旁人不知,难道李微言不知道吗?
北周和南周是一样的,李氏皇族是一样的藏污纳垢,一脉相承的戴着菩萨面具。李微言怨恨光义帝,又岂会愿意北上,去救北周那位宣明帝。
到底要如何报复光义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