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第79章“哐——”……
“哐——”
雨落如针,漫天银墨。
连着雨棚丶水缸丶墙石,县衙府外的巷中,赵将军被人前击,撞墙一径後撤。漫天盖地的雨水和墙头花叶砸下来,赵将军也被砸到了雨水中,咳嗽不住。
身前少女再击。
水如浪溅,地表皲裂。赵将军仰摔在坍塌的雨棚黑布上,剧烈咳嗽间,喉咙再次被掐住,人被揪了起来。他耳边听到少女没什麽情绪的清薄声音:“谁杀的我师兄。”
雨水砸下来,赵将军费力地睁开眼,看到那将他按在雨地中的雪荔。
他沉着的眼眸中,终生惊骇。
此地是如何一人间炼狱:一个时辰前,他奉命带人缉拿雪荔。那时他认为这位女杀手武功再高,也不过只有一人。千军万马在即,将士们将内外围得水泄不通,如何会拿她不下?陛下实在多虑。
而今他想,陛下仍未多虑。
那位风师的死亡,如同一道开关,让雪荔从天真无邪的少女,变成了翻云覆雨的恶鬼。这恶鬼拥有最秀美轻灵的面容,最幽静安然的杏眼,平时任谁见到她,都觉得她乖巧安静,与旁的杀手不同。
“秦月夜”的杀手有百样面。
大开杀戒的雪荔,不畏生死的雪荔,明明也受了伤,明明肩头丶颈侧丶臂上尽有血迹。可她的动作不曾迟缓,她好像完全察觉不到痛,并不在意痛。雨水黏连长睫,她的眼睛如冰雪般干净,她的手中却染满了人血。
周围人已经倒了一片。
雪荔最後对上的,便是赵将军。她不急着杀他,她有问题要问:“谁射的箭,谁下令你们射的箭。”
赵将军想要冷笑。
他一动之下,面上肌肉震痛。他强声艰难:“杀了我们,也无用。你敢抗旨,敢和我们为敌,陛下会下令缉捕你,你会成为南周的逃犯……没有人会护你,没有人会再敢护你!”
他痛恨这小女子的不受规训:“即便是那位总与你同进同出的小公子,他也护不住你。”
雪荔不在乎那些。
雪荔手指收紧,她手下的赵将军面容便愈发涨紫。她重复问:“谁要害我师兄。”
赵将军惨笑,盯着她:“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受谁的指令,你又招惹了谁。你难道不知道吗——”
赵将军发泄怨气,痛恨又痛快:“想折断你羽翼,将你关入囚笼中的人,是我国陛下。他几次三番向你递橄榄枝,你都故作不知。陛下岂能容你?
“你杀得了三军,突破得了我阵,你敢杀上行宫,敢对陛下出手吗?你只是一介草莽,不如早日认输……”
雨水连绵後,雪荔擡起眼。
已经入夜,周遭阒黑。此间打斗惨烈,遍地或昏或死的人们後,县衙府前的灯笼也不敢挑亮夜火。而雪荔依旧擡头,眺望那昏昏暮雨遮挡的行宫——
那里布满兵马,戒备森严。
雪荔提着剑站起。
血顺着她的手腕向下淌,她好像依然没有知觉般,盯着那座行宫,唯有眼眸中的血丝蜿蜒弥漫:“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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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荔步步朝行宫方向走,雨水弄混视野。根根长睫上挂着水,小腿受伤让步履沉重,这些让雪荔想到雪山冬日屋檐上的冰凌。
她少时被罚跪,宋挽风总是陪她蹲在一边。
他用掌风融化冰凌,看那冰凌从屋檐上掉下,在他掌间哗然变成水。少年眉目温润,望着她:“小雪荔,看,下雨啦——”
下雨了吗?
雪荔看着天地间的浩雨。
【宋挽风,为什麽要下这麽大的雨?
这麽大的雨,报仇变得好困难,走到行宫的路变得好漫长。人生对我来说本就苦极,为什麽你和师父,总是一次次地为难我?】
还在挣扎着爬起的军士再次列队,试图阻拦她。赵将军的喝骂声,将士们的刀剑铮鸣声,铺天射来的箭镞声,咣咣铛铛。漫天遍野的声音中,雪荔只有一次回头,看的是那被衆人抛在身後丶躺在雨地中丶再也没有了生息的宋挽风。
好荒唐。
她对他的怀疑还没有解除,他隐瞒她的秘密还没有告知她,短短一个时辰,天翻地覆,他为救她而死。
尸体总是被她抛在身後,雪荔总要往前走。她什麽也不想,什麽也不去看。她只知道往前走,只知道要迎着刀,劈开剑,踏过满地血肉,为宋挽风报仇。
她脑海中有了魔障,那魔障不停地重复。
玉龙第一重要。
宋挽风第二重要。
宋挽风第二重要……
宋挽风第二重要!
“砰——”雪荔劈开阻拦她的寒剑烈刀。
她眼中漫着的血丝像暴雪一样炸开,墨红混杂,浓郁阴冷。千钧般的敌人刀剑和浑浊雨水席卷而来,她终于沙哑着声音,擡高音量:“走开——
“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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