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朗声:“朱居国必然崛起,必然重建!只要我们兄妹一起,卫将军答应我,日後会分给我们一片国土,我们想挑哪里都可以……”
明景长睫上,那滴泪水终于无声滚落。
粱尘握紧她手腕,腰下刀刷地出鞘。
明景的三哥,扶兰明恩,举起了手中所托的长笛。他定定地看着明景:“明景,让他们见识‘魔笛’的力量吧……只有这样,哥哥才能保你活下。只要你听话,我们都可以活下来。”
霍丘国人中迸发出嚣张的喝声,他们高呼着朝中央二人扑去:“抓住他们,卫将军会奖赏我们!”
漫山遍野的敌人,朝他们扑涌而下。明景朝山坡上看,有一瞬,她希望绿野滔滔如沸水,如烈火,灼烧他们,摧毁他们,不见骨血不见人身。
仁慈的圣主从不睁眼。若是扶兰氏的结局本可以挽回,在这场漫长的和亲旅途中,她的逃亡与自救,意义又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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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澜镇城西门口,例行检查。
车帘刷地拉开——
检查此门的人,为首者,是阿曾。
和亲团出来的侍卫和宋太守派出的侍卫一同搜查刺客,检查人流变动。宋太守的人,更多的布置放在城中,他们发现了市集上最近出现一些钱财,银两下刻着“林”字。他们认为这是林夜在求助,确定林夜和雪荔被困城中,他们便一个当铺丶一个客栈丶一间民舍地搜过去。
这一次,宋太守的态度分外强硬。
宋太守一向被人戏谑为“菩萨太守”,不干实务。这次少有的干实务,和亲团那方因为群龙无首,倒被宋太守的人排挤开。
今日,他们在城中又发现有人拿着“林”字银两去钱庄换存,窦燕靠着自己和“秦月夜”的关系,硬是挤了进去,想知道些情形。若是真的遇到林夜和雪荔,窦燕也能出些力。
而不重要的阿曾,则被派来城门口的搜寻。
而他们都想不到,阿曾掀开车帘,面无表情地看着车中人:
一个灰色文士袍丶脚踩银靴的小郎君,依偎在一位白衣轻裘丶玉带墨冠的公子身边。那公子华贵,衣饰上绣纹卷草,折扇上镂金镶玉。他眉目噙着三分春意,笑吟吟地托着扇柄,弯腰与怀中小郎君调戏。
公子温柔小意:“小雪,再喂我吃一枚果子好不好?我不要旁人,就要小雪亲自伺候……”
小郎君声音偏中性:“不要。”
公子低声笑:“那我喂你吃好不好?”
怀里小郎君正在摇头,发冠琳琅撞出脆响声。车帘陡掀,小郎君僵硬一下,被公子扣着下巴,喂进去了一枚果子。
忽来一重烈日光刺入车内,年轻公子不悦地蹙起眉,看向掀帘人的目光,泠泠中带着薄怒色。
公子敲扇,虽怒,却温润清雅,无端矜贵:“放肆。没见过龙阳之好吗?我的车队,你们也敢搜?”
阿曾眼皮轻轻地抽一下,看向公子怀中的小郎君。
小郎君骨瘦神清,略为纤巧。少年眉目清秀涂脂抹粉,看着柔柔弱弱,车外巡察侍卫看得如被雷劈。
那化身色中饿鬼的贵族郎君,便扣着另一个同为男子的小郎君的腰,恋恋不舍地揉了又揉,当着外人面,也如此放浪形骸。而他怀中小少年,埋于郎君胸怀中,乌发坠腰,拥着同伴不放。
小郎君斜倚软茵,只露出小半张脸。
公子掐小郎君腰肢一下,小郎君好像反应过来什麽一样,脚轻轻地踢了公子膝盖一下。公子吃痛,目光却露笑,那样柔软的春水一样的眼神……
铃铛脆响,观望人再多,他也情不自禁,低头在小郎君脸上偷了一个香:“你和我撒娇吗?再多一些。”
脸颊生热,柔软馥香。小郎君怔怔地擡头望他,捂住自己被亲的脸颊。
车外的阿曾眼皮抽得更厉害。
小郎君大半边身子被郎君的宽大衣袖罩住,旁人看也看不得。但是小郎君露出的半只眼睛,清黑,幽静,淡漠,融融如春雪,如山雾。
如此时刻,那双眼睛,瞳光不聚,无神无光。
那是阿曾习惯的一双常日走神的杏眼。
小郎君咽下喉中果子,徐徐张口:“嗝。”
四下阒寂,热风灌城门。
公子心疼不已,手指抚摸怀中小少年腮畔後,扇指他们:“发什麽呆?我的小雪都被你们吓得打嗝了,你们如何赔偿?”
阿曾:“……”
他很想问,雪荔,这麽关键的时刻,你在走什麽神?小孔雀,你哄骗雪荔随你做戏的时候,如此男女无忌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