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顾晓帆十指紧扣,拉着他跟着音乐,随着其他游客一起舞动。
顾晓帆放不开,动作扭捏。程瀚奇就拉着他的手夸张地跟着工作人员的口号和音乐舞动,拖着丶拽着顾晓帆完成每一个动作。
“顾晓帆,疯起来!跳起来!快啊!”人声鼎沸,程瀚奇对顾晓帆喊着丶笑着毫无形象。
顾晓帆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程瀚奇,生动丶鲜活,肢体姿态舒展丶脸上笑容恣意,充满生命力。
“快点,要跳就要痛快地跳,否则,不如不来!”
音乐的鼓点声巨大,程瀚奇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但顾晓饭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
“好!”
工作人员的声音在鼓点中响起:“左脚丶右脚丶挥挥手嘞,左脚丶右脚……”
顾晓帆用尽全力跟着主持人的口号把动作做到最大幅度。
他这辈子从没有如此放浪形骸。他拉紧程瀚奇的手,这只手在他心里是一个支点。
支撑他今晚毫无顾忌的疯癫,也如锚点一样定住他与现实的链接。仿佛他做什麽出格的事,程瀚奇都会陪着他丶纵着他,给他那麽做的底气。
他真实地在今夜毫无保留地载歌载舞,他大声地跟着唱。他旋转丶迈步丶跳起,又下落,他眼里总也有程瀚奇在身边,或是拉着他的手,或是与他做同样的动作。
顾晓帆从未如此痛快过,这一刻他是他自己,原原本本。
烟花总是在最盛之时走向衰败,顾晓帆在此间预感到了这一切的消散。
他的手依然与程瀚奇紧握。但忽然他变得贪婪,不知餍足,希望这一刻永远留住。
程瀚奇的笑脸,他掌心的温度,通通留住,占为己有。
他许久丶许久不曾想要过什麽东西。他近乎无欲无求,但此刻,他想要抓住身边的这个人,他怕“烟火”过後,无人再纵着他“做自己”,无人在他孤独的时候把他从废墟里解救出来,在他破碎时把他像一地零件似的拼凑起来。
程瀚奇还在跳着笑着,拉着顾晓帆。
後者的动作却慢了下来。
“跳啊晓帆。快!”程瀚奇歪着头看着已经走在他身後的人。
“程瀚奇,”顾晓帆往前上了几步,冲着对面的人。
程瀚奇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顾晓帆朝着他的面门冲了过来,吻了他。
舞动的人们自动绕过了两人,发出惊呼,掌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顾晓帆已经忘却了害怕,他心中的空谷里没有回响,万籁俱寂。只有一条绳索牵引着他把心口扎紧挂在程瀚奇这个人身上。他的血管里奔驰着的仿佛暗夜中的野马,哒哒的马蹄声疾疾,敲击在鼓膜上,让他欲罢不能。
程瀚奇在与顾晓帆接触的瞬间,几乎産生了耳鸣。
这样的亲吻毫无章法,但程瀚奇却感觉到了自己也从未有过的生涩,不知该顺从还是反客为主。
试验接近了尾声,结果已然如他所料:顾晓帆是会主动招惹他的。
他该推开顾晓帆立刻离开,让顾晓帆留在原地,让他难堪的。他该潇洒地推开顾晓帆,冷漠地嘲笑他痴心妄想。
但本该如此,变作了流连和不舍。
他停下来认真看着似乎已经意识溃散的顾晓帆:“你明白你在做坏事,对吗?”
顾晓帆眼神忽的从迷茫变得雾气蒙蒙,缓慢地呜咽:“就让我当个坏人,可以吗?”
程瀚奇在他眼中看到了肯定,朝他轻笑,说:“乐意效劳。”
他托着顾晓帆的後脑,加重了那个吻……
顾晓帆脑海里仿佛有个小人,把那簇烟花封存在一个小桶子里,拿个小勺,一勺一勺丶一遍又一遍把绚烂洒向他已经干涸的心间……
“感谢您的到来,我们在此恭候您的下次光临,祝您春节愉快,愿您今夜好梦。”主持人拿着话筒对游客们说着欢送的祝福。
程瀚奇拉着顾晓帆的手,快速隐没在人群里。
两人一前一後,朝着包车的方向走,谁也不说话。顾晓帆被拉着走,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神魂分离一般。
亲吻如何结束的,谁先推开谁的?顾晓帆在脑海里像小电影一样一遍又一遍闪过。
前面的人走得极快,他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到了停车场,车门一开,顾晓帆几乎是被程瀚奇提着甩进车里。然後他自己也快速坐在车子的後排,看了眼顾晓帆,便不再说话。
司机问两人玩得如何,後车厢一片安静,顾晓帆实在绷不住,说:“挺好的……”
他悄悄看了看程瀚奇,对方正望向窗外。
只听顾晓帆说:“我,大约一辈子不会忘。”
那个吻,这是他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