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卯。”少年的声音从隔音不算好的门板那边传来,却像在他耳边:“打开门,你会吵到邻居。”
岑卯泛红的眼盯着那扇可怕而诱惑的门,好像身体里那股莫名的力量正推着他,挣脱手上自己给自己加的脆弱枷锁,去打开他,去迎接一个无辜者的到来,然后吞吃对方,释放身体里的恶魔,用少年的血喂养他骨中的野兽。
岑卯更用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头,把头埋进胸膛里,整个人绷成一张被汗水泡透的弓,却听见门外嘀声轻响。
是输入密码的声音。
岑卯没有理智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那扇门被推开了。
走廊里感应灯的光投进黑暗里,地板上落下拉长的人影,映在岑卯即将被野兽俘获的眼底。
少年走进门,微微皱眉,关上门,一边轻声说话,一边打开了灯。
“下次,不要用四个0当密码了。”
然而岑卯已经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只觉得灯开的一刻,身体里有什么倏然炸裂了。
他发出一声惨烈的叫声,和受伤相比,更像要攻击似的,整个人趴伏到地上。
谢九站在门口,像是因为找不到换鞋的地方而迷惑,又被身后的哀嚎惊醒。
他回过头,看被破碎的床单绑在地上的岑卯,惊讶的眼底渐渐蒙上一层阴翳的灰。
他在岑卯压抑着疯狂的目光里往前走了几步,却又从那眼神中感到迫近的危险,不得不停了下来。
“卯卯,你怎么了?”
少年这次的提问不再是电话中的语气,像是真的想要岑卯给他一个答案。
岑卯好像快被力量撕裂了,视野中的少年显得像道可口的菜肴,模糊的经验告诉他,接下来,他会去折断少年的骨骼,或撕破少年的血肉,那是藏在他黑暗最深处的记忆,是他所有逃避的源。
而少年绝不能是那个对象。
岑卯的眼中漫出不知是血还是泪的液体,咸湿从他的脸上滑落到地面,掩盖了他嘶哑的声音。
岑卯觉得自己坏透了,他明明在哭,或者只是恨透了自己,因为他竟然对少年说:
“——小九,陪陪我。”
岑卯耳中的这个声音就像邪恶的巫,给这个闯进恐怖森林的王子或骑士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他不想承认这是自己说出来的,他只是被邪恶控制了。现在的岑卯不是岑卯,操控他的是一个畸形的腺体,一根灾难的骨头。
而被诅咒的少年还站在那里,像隔着腥热的血海,端详他在火中痛苦的脸。
岑卯想,少年是在监督一个恶魔是否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他很聪明,是不会留下来的,更不会靠近自己。
可少年却向他走过来了。
岑卯的全身都在与恶欲对抗的战栗之中,睁大了被染红的眼睛,看少年一步一步,穿过血海,靠近了他的火。
“你要我陪你做什么?”
少年的手指划过他脸上泥泞的湿痕,眼里清澈的深海像是能够扑灭他:
“你是发情了吗?”
岑卯被少年按向怀里,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在这场大火中被夺走了,喉咙中只剩下灼热的烟尘,一字不可说。
而少年靠近了他被汗水浸透的后颈,寻食的小兽一样,仔细而轻地嗅着。
然后一把撕开了他的抑制贴。
岑卯的胸口瞬间被火焰席卷,爆炸式的危险让他脑中有一秒的空白。
一切都结束了。
少年会被他失控的力量折断身体,倒在血泊里,而岑卯想,这是他真正的罪,他应该赔上自己的命。
而岑卯在绝对的空白里,却渐渐听到另一种宁静的、汹涌的声音。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又或是已经进入了幻觉。现实中的岑卯已经杀死了少年,而这个岑卯却沉进了冰凉的海,所有的火焰都被暗涌熄灭,他不再觉得疼,只有无边的、难以形容的舒适。
这是岑卯从未感受过的舒适。他像被天雷辟中的燃烧的焦骨,被一片深海接住了。
朦朦胧胧中,他察觉到少年咬住自己后颈的犬齿慢慢松开,换成了细碎的,难耐的,甚至躁动的吻。
“不能标记吗?”
少年轻声问,而岑卯只觉得迷惑。
标记。岑卯恍惚地想这个词,陈医生说,他的身体不能被标记,也不能孕育孩子。他只是有Omega的信息素而已,却并不具备一个Omega伴侣的功能。
他不知自己有没有摇头,只听见少年说:“……算了。”
少年似乎不再在意这些事,拢住岑卯腰肢的手臂使了些力气,把他仍在轻轻颤抖的身体贴上自己滚烫的胸膛,问他:
“你要在这里做吗?”
岑卯睁着渐渐清明的湿透的眼,看见少年的脸,而他因为一种全然陌生的感觉,已经不知道该对这个人说什么,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