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宁准三十岁的生日。
他原本是不打算过的,只想如近些年的每一天一样,平平常常地过去,或是在工作,或是在休息,除了对着墙上的遗照和颈上的小瓶念叨两句,不惹任何人注意。
亲朋好友都知道他不过生日,除了最开始一两年,便也都没再提过这茬。
但今年却出了点意外。
这一年的元旦前后,他没能泡在实验室忙碌,也没能窝在小公寓清闲,而是被迫滞留在了南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
这事其实也简单,就是研究所有个生物方面的项目,是与国际一些组织有合作的,要在南太平洋一片群岛的实验室进行,宁准带队过来,按项目计划是十一月份开始,十二月中旬结束,元旦前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
可项目进展没有想象中顺利,一个不小心,就推到了十二月底。
即将回国时,又遇到台风,航班全停,项目组众人不得不哀叹着,留在小岛上度过新年。
国内外都重视这个节日,哪怕离家千万里,也想要热热闹闹地来过,于是一帮人就凑在一起,准备了起来。
准备过程中,研究所的人无意间提起宁准的生日似乎就是新年当天,这下所有人都激动起来,要给宁博士庆生。
宁准不热衷,却不知为何,也没拒绝。
项目组的人见状,一合计,决定租个别墅,开派对,狠狠地放松疯玩一下,既是为宁博士庆生,也是为跨年和庆祝项目第一阶段顺利结束。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只有跟随宁准的警卫不太放心。
“人员混杂,不安全……”
策划的人诧异:“都是项目组的人,顶多带几个家属,不放外人进来,怎么会人员混杂……”
说到一半,这人恍然:“你是担心宁博士魔盒玩家的身份?这里魔盒玩家不少,普通人也不少,天天都混在一起,也没出什么事呀。再说了,魔盒玩家和普通人的关系都缓和多少年了,连偶尔发生冲突的新闻都没什么了,世界和平了,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警卫道:“但宁博士不一样。不管是在魔盒玩家眼里,还是在普通人眼里,他都不能出任何问题。”
“也是,宁博士是不一样的,”另一人道,“这些年他一直很注意,这次项目实验也很少和我们长时间相处。”
有人道:“那这样吧,我们去问问宁博士。他如果不想办,我们就普通庆祝一下,不开派对了。”
这个提议得到了众人的应和,于是一帮人来找宁准,询问他的意见。
当时宁准正在做饭,切割食材的样子像极了正在实验台上做解剖,透着精美而冰冷的气场。
“都可以,大家高兴就好。”
听到询问,他笑眯眯地回答,看起来极好说话。
但也只是看起来。
项目组闹闹哄哄的少年天才们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待他应了,心里雀跃至极,恨不能一蹦三尺高,面上却还彬彬有礼,挂着大大的笑容拍着胸脯说一定让宁老师玩得开心。
警卫仍旧不太赞同,可他也同样做不了宁准的主。
“祸害遗千年,我可没那么容易死,”宁准笑着跟他说,“这三五年不是都挺好的,什么事都没有吗?放心,我有数。”
警卫无法再拦。
所以,此时,在这距离2058年的新年还剩四个小时的时刻,宁准便出现在了林中别墅的沙发上。
楼上K歌房的门没关严,男男女女们半点不在调上的歌声飘出来,如魔音贯耳。楼下自助餐摆了一长桌,大胃王们挤着干饭,讲到趣事,发出毫无形象的大笑声。
前边泳池里打起了水上排球,一只巨大的小黄鸭飘荡着,被推来搡去。后边有几个带家属来小岛的研究员,正在被三五个小孩围着堆积木,叽叽喳喳,嬉笑阵阵。
宁准一边听着隔壁时不时传来的“杠”和“胡了”,一边按着游戏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打游戏。
“哎怎么又死了!”
和他对打的研究员一脸懊恼,然后又露出惯常会有的那种崇拜而又佩服的眼神:“宁博士打游戏也好厉害!”
“熟能生巧,”宁准道,“我有时候休息会自己在家打游戏……”
“看来宁博士也不爱出门呀,”研究员复活重启一盘,随口说着,“我也不爱出门,总想在家宅着,但有时候吧,待久了,就会心血来潮,想往外面跑,去旅旅游什么的。这次这个项目,我就是想着完工的时候,多在这边留一段时间,玩一玩,没想到居然遇上台风了。”
“这附近没什么旅游区吧?”宁准也随口应着。
“没有,”研究员道,“但飞一个小时左右吧,有一个在建的度假小岛,还没开放,我朋友拿了名额,可以先去体验体验,宁博士有兴趣?哎对,这个小岛宁博士应该知道,就是几年前建公海看护区的所罗门岛。”
“后来看护区不是废了嘛,这个岛就空下来了,可建的东西还在上面,反正一来二去的,就修起度假区了。”
“照我说,修度假区也挺好,原来那什么看护区,说着是看护,实际上和有些国家那种海上孤岛监狱不就是一回事嘛。还弄个‘看护区’,虚伪呀,真把魔盒玩家们都当重刑犯了……”
“还是现在好,”旁边有人听见声音,一边笨手笨脚地搓麻将,一边插话过来,“大家和和美美的,虽然偶尔有点摩擦,但人活着就是会有矛盾,这有什么?之前感觉大家都是被舆论还有别的什么裹挟了,才让魔盒玩家和普通人之间越来越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