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鸢心中微微一动。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知来人到底是谁,这些囚徒稍稍安静下来。等看到来人到底是谁时,齐鸢瞳孔一瞬间在昏暗中放大了。
陆岐舟身後跟着两个看管弟子,自狭长的走道缓缓向他走近,待距离不过存许的时候,齐鸢借着外头的亮光看清楚了他的眼睛,黑色瞳仁之上蒙了层白膜状的东西,应当是那时候的眼疾留下的遗症。
在陆岐舟的示意之下,两个看管弟子打开了齐鸢的牢门。
陆岐舟眼睛划过有些呆滞的齐鸢,耐心问道:“还不出来吗?”
熟悉,可实在又有些陌生。
陆岐舟如今同他说话的模样,让齐鸢像是回到了迟霜里还没被孟濯尘收进门做徒弟的时候。那时候陆岐舟便是恪守自己当师兄的本分,师兄弟间和睦融洽,才会叫齐鸢生出後来痴恋于他的心思。
齐鸢张了张嘴唇,想要说些什麽,陆岐舟道:“有什麽事情,出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师兄弟二人一路出了地牢之中,陆岐舟在阳光之下打量了一眼齐鸢,并不多看,道:“我回来後,师父才知道你被关进了地牢里,并非迟迟不叫你出来。”
齐鸢道:“我明白。”
沉默一会,陆岐舟眼睛直视着前方,道:“既然回来了,以後就不要再做这种事情,免得叫师门上下担心。”
他语气实在是淡极了,仿佛齐鸢不是假死消失了五年,只是几日不知所踪而已。可他越是如此平淡,齐鸢就越是觉得诡异。
明明五年前,陆岐舟因错冤他一事而万分愧疚,怎麽可能现在见到他是这种反应!
齐鸢并非是让陆岐舟作出痛哭流涕之类的模样,只是现在这样也未免太过于反常。
见齐鸢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陆岐舟也不多嘴问什麽。二人一路无话,又行至了孟濯尘的居所,仿佛回到了少年时,练完功来找师父禀告的日子。
孟濯尘正在矮几之前拿着竹简看书,听见脚步声後擡头看来,见着两个徒弟便疏朗了眉眼:“岐舟,鸢儿,你们来了。”
他脸色红润,想来是已经不受那毒性侵害。
孟濯尘起身,走到待客的区域:“你们两个都坐吧。鸢儿,这几日我服的药有嗜睡之效,还以为你是在我睡着的时候来过,若不是你师兄回来听说,我竟不知道你被关在了地牢里,可有人为难你?”
孟濯尘神色莫名,齐鸢从其中听出了不满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瞒着师父这件事情?可这又瞒得了几日呢?
看来他不在的这几年里,师父在斩月谷内的处境也未必好。
齐鸢慢慢摇头道:“师父,并没有人为难我,原本也有我做错的地方。”
陆岐舟在一旁静坐,对整件事情不置可否。
孟濯尘便以一种说笑的语气道:“你从小便不会告状。”
他说完这句话,轻轻地叹了口气,气氛转而变得有些寂寥,陆岐舟开口道:“怎麽不见师弟?”
他说的师弟,自然是戴穆尧。如今齐鸢回来,好不容易师门重聚,怎麽能少了人呢。
孟濯尘道:“他昨日刚来辞过我,说戴家有事需要他回去一趟。那时候岐舟你还没回来,我便叫他以家里的事情为重了,也不知到底是什麽事情。”
陆岐舟微一点头,道:“师父,那我带师弟先回西溪小院了。师弟爱洁,在地牢中呆了六七天,必得更衣洗漱。”
孟濯尘:“好。等穆尧回来,我们再在山顶重聚。”
陆岐舟已经起身,齐鸢道:“师兄先行一步,我有事情要同师父讲。”
待屋内只剩下两人,齐鸢直截了当问道:“师父,我离开这几年,师兄是否遭逢过什麽变故?”
孟濯尘感到意外:“何出此言?”
齐鸢:“我只是……觉得师兄有些奇怪,当初迟霜里的事情以後……”
齐鸢吞吐措辞,孟濯尘问:“迟霜里是哪门哪派的修士?我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师父,”齐鸢声音忍不住扬高一下,“迟霜里您不记得了吗,迟霜里。”
孟濯尘见齐鸢着急,道:“为师实在是想不起来。”
齐鸢道:“师父,您别再跟我开玩笑了。他虽已经被逐出斩月谷,可他曾经就是师门之中最後被您亲自带回来的小师弟。”
孟濯尘看向齐鸢的眼神却渐渐染上担忧:“鸢儿莫不是在地牢中被关糊涂了不成?我一生只收过三个徒弟,哪里来的这个迟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