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是掌门吩咐他们所做。叫他们找到机会,将孟濯尘性命攸关的消息透给齐鸢。倘若是齐鸢要趁此机会出门,他们不必阻拦。
顾流料事如神,他们只是模棱两可地放出了点消息,齐鸢便按捺不住,当即就动了手。
只是,这两个外门弟子心中也不明白:掌门预期郑重,这人到底是什麽身份,值得他如此试探?
……
齐鸢还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圈套。他轻轻落脚,见孟濯尘所住的竹屋内还有灯影,仿佛光芒极盛。斩月谷如今不缺灵石,自然也不会吝惜这一点花费。
这麽晚了,是谁还在照看孟濯尘?陆岐舟现如今不在谷内,难不成是戴穆尧麽?不知里面的人是什麽修为,齐鸢一时之间不敢打草惊蛇。
他在屋外僵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从侧门溜了进去——他自幼拜师,对孟濯尘的住所构造自然是了如指掌。侧室与孟濯尘的卧室紧连,通过小门便能过去。
齐鸢捱到那小门之前,身上已经出了些冷汗。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紧张些什麽,闭目平复了下呼吸之後,他探头朝卧室玉床之侧看去。
只见孟濯尘闭着双眼躺在床上,身侧竟毫无一人,连个照看他的弟子都没有。隔着几丈的距离,齐鸢只能感觉到孟濯尘的呼吸尚且平稳,至于体内毒性到底如何……
齐鸢走到孟濯尘所躺到玉床之侧,伸手去探他的脉。孟濯尘体内的毒性果然丝毫未被清除,反而更加严重了些。或许是因为顾流等人也为他压制过毒性,一时半会倒不至于丧命。
齐鸢掌心凝聚灵力,欲再度给孟濯尘输送灵力,他全神贯注之际,身後冷不丁传来句话:“你这点灵力,没有用的。”
那一瞬间,齐鸢几乎感觉自己浑身血液都已经凝固。
他察觉到自己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缓缓地转头,看向身後,只见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在正门旁边的正是闻人无焉。
往事便如决堤一般,该来的还是来了。齐鸢双脚如生了根般,浑身僵硬,无法动弹。他想过很多种和闻人无焉再见面的情形,可从未想过,会是眼前这般。
闻人无焉似乎早就知道他在这里,见到他并不惊讶。也许,早在齐鸢踏入斩月谷的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齐鸢的行踪。
五年过去,他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若非说有什麽不同,那就是闻人无焉从前见了他,眼神中总是隐隐流露着叫他心惊的狂热情感,现在冷峻眉眼中无悲无喜,白发如瀑,倒真成了高在云端不染凡尘的仙人。
齐鸢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闻人无焉就已经向他走来。他一颗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起来,然而闻人无焉的目光并不在他身上,两人擦肩而过,齐鸢脸上失神,在侧身看到闻人无焉靠近孟濯尘时终于有了点反应。
“你要对我师父做什麽?”齐鸢猛地偏过头道。
闻人无焉一言不发,齐鸢能够感受到他对着床上的孟濯尘施放灵力,似乎在……为他驱毒。
他既肯出手相助,齐鸢自然是求之不得,当下也不再沉溺于往事,而是离床边远了些,眼巴巴地看着闻人无焉给孟濯尘驱毒。
无忧城城主没有骗人,这毒令顾流和澄心真人束手无策,在闻人无焉手中却仿佛变成小菜一碟,不多时,床上的孟濯尘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显然是体内的毒已经渐渐消解。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孟濯尘竟已经有了要醒来的征兆。闻人无焉离开床边,依旧沉默地走了出去。
两人擦肩而过时,齐鸢忍不住道:“等一下!”
闻人无焉面无表情地停下了脚步。
齐鸢几乎将唇内软肉活生生地咬穿了,血腥味似乎令他稍稍清醒了些,他听见自己张口问道:“我师父身上的毒,已经解开了麽?”
闻人无焉冰冷的目光掠过他脸上,道:“他已无大碍。”
他看自己的目光,竟如看一个陌生人。
心底真正想说的话,似鱼刺哽在喉口,怎麽也无法讲出来。
两人一时静默,正当齐鸢以为闻人无焉要转身离开时,他突然开口:“你见到我,不必摆出这种姿态。”
……什麽姿态?
他难道意指二人从前已成过往,即便当时分开得那般难看,如今再见面,也不必再表现出曾有过什麽关系的模样。
齐鸢脑中念头正在回转,不料闻人无焉下一句话更如平地惊雷般,炸在了他耳边。
“从前占据我身体的人,如今已经离开了。所以,无论他究竟对你做了些什麽,你都不必对我露出这种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