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鸢走过来,没问他为什麽受伤:“回来了。”
他的眼神都未曾在陆岐舟身上伤口多停留片刻,陆岐舟微微一愣,答:“嗯。”
而後又问:“你怎麽来师叔这里了?还是心口不舒服吗?”
齐鸢不置可否,自己掀开帘子,去里面找澄心真人。
里头的两个曾照顾过齐鸢的木药童,见他来了,挥舞着手迎了上来,齐鸢微微一笑,摸了摸它们的脑袋。
澄心真人从内间走出,齐鸢向他行礼道:“师叔。”
他说明来意,澄心真人叫他坐下运转灵力,为他把脉。
“唔……”澄心真人略一沉吟,“伤是没什麽问题,都已经好了。你若还是感觉时不时心口发闷疼痛,可能……是心病吧。”
齐鸢将手收回袖中,道:“多谢师叔。”
他想,有心病不是件好事。这样时不时地就要痛一下,心岂不成了他身上最大的弱点。
可他都已经不在意陆岐舟了,为何还会留下心病呢?
齐鸢失神,习惯性抚了下自己心口。
陆岐舟给自己包扎完,恰好进来,听见澄心真人所言,双脚似是钉在原地。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他绝不会出那一剑,葬送了齐鸢对他的情意。也不仅仅是那一剑,他错过得太多,太多难以挽回。
齐鸢与陆岐舟擦肩而过,出了医馆,外面两旁放着以灵石为源的石灯,感应到人纷纷亮起,两个影子一前一後,拉长变幻。
齐鸢停住脚步,转身对陆岐舟直截了当道:“你不是说要还我清白吗?”
陆岐舟语气坚决:“我会想办法的,你相信我。”
齐鸢忽然道:“师兄,若是哪天我被迟霜里害死,你叫师父将我带回凡间,他捡到我的地方吧。哪里来的,我就该回哪里去。”
他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师兄师兄叫个不停,这会儿突然开口,却是如此悲凉的话语,脸被周围石灯的光彩映照着,漂亮而苍白。
陆岐舟一瞬间察觉到什麽,严肃着脸道:“是不是他对你做什麽了?”
齐鸢不言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在陆岐舟的注视下,将身上这件青色长袍的纱领往下拉了拉。
他精巧的锁骨上面,还有迟霜里长箫压制留下的红痕,因皮肤白,看起来就格外触目惊心。
齐鸢道:“不过是昨日去看师父,和他撞上,起了几句口角。”
不知是不是陆岐舟的错觉,齐鸢被一剑穿心後,身上就多带了点病歪歪的味道,此时眼中带着些後怕,是那麽……可怜。
迟霜里还未进门的时候,有他,有师父,齐鸢何曾会露出现在这般脆弱的模样?
陆岐舟绷紧的心弦彻底崩掉。
“阿鸢……你不会死的,也不会回凡间,”陆岐舟喉头几乎是哽了一下,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齐鸢,“也不要再说这种话了,若是我不能想办法让迟霜里受到惩处,我便杀了他。”
齐鸢闻言一愣,摇摇头道:“师兄不必如此。”
因为总惦记着闻人无焉生气的事情,齐鸢原本不想和陆岐舟多说,但见他紧追不舍,心念一动,才说了这些话。
完全是仿照迟霜里当日在戒律堂中做作的样子。
他心道,原来示弱是这麽好用的,怪不得迟霜里在人前人後是两幅模样。
齐鸢默默道,闻人无焉如果能看见他主动和师兄说话,不许生气,他只是小小地利用一下师兄而已。
事情分轻重缓急,况且就算闻人无焉在那边急得团团转,他也看不到。
齐鸢如此安慰自己一番,心念又转回了修炼上。归根到底,是他修为还不够,虽然结丹还是没影的事,可他如果不努力,那便是和迟霜里差距越来越大了。
即便如此,齐鸢还是感到羞愧,光是想到闻人无焉这时候可能正在看着自己,就如芒在背一般。
陆岐舟完全不知道齐鸢脑袋里在什麽,他被齐鸢这番话弄得伤感不已,脑中从齐鸢初入斩月谷一直回忆到了现在,一向寒潭般的眼睛都掀起了狂涛骇浪。
齐鸢道:“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陆岐舟擡脚,要和他并肩而行。
“不必了,”齐鸢一瞬间出声阻止,话说得很快,“师兄若无什麽要事,不用来找我。”
陆岐舟眼中划过一丝失望,随後想到,齐鸢心病未愈。
一定是因为这样。
他只好道:“那你小心。放心,师兄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食言。”
齐鸢怕造成什麽误会,就是闻人无焉教他的那个“塌房”,一秒钟都不想和陆岐舟多待,御剑便飞速离开,消失在了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