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九脸上青青白白,最後道:“很好,蒙上脸,到我房间里来。”
等他两人离开後,船上船工窃窃私语:“所以,地上那人是真的?之前那个是假的?”
“我就说,吴秀那小娘皮怎麽可能全须全尾的从神水宫回来。”
“那神水宫里,都是女人,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难怪被折磨成那个样子。”
衆人深以为然。
……
夜间,吴秀从宫九房中出来,面无表情回到船舱中。因为宫九返程途中还用得上她,所以船上随侍安排的房间还算不错。她在船上四五日,宫九有三两日都要叫她去房中。
船上男人的神色越来越诡异暧昧,他们虽说不敢觊觎宫九手底下的侍女,但是悄悄在心底编排丶说闲话还是可以的。这些龌龊的心思,也随着视线暴露无遗。
又过两日,这天傍晚,吴秀在自己小房间的窗边伫立。
“等很久吗?”一个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响起,吴秀转头看见何欢带笑的面容,才算松一口气,她以气声道:“隔墙有耳。”
虽说何欢自信目前无人会发现这小小船舱之中的动静,却还是好脾气的同她一起坐在桌边,用手指沾着水写道:“辛苦你了。”
“不辛苦,以前做惯了。”吴秀写道,“不过的确不太适应,果然由奢入俭难。”
她此时笑得灿烂。
话说回她与上官飞燕被神水宫逮住之後,她本已认命,要杀要剐随便这群人了,却没想到,上官飞燕一番话,竟让神水宫那什麽神女对他们心软。
一开始,吴秀还觉得这人耳根子软,肯定无法抵抗宫九合无名岛,最终也会落得被吞噬殆尽的下场。结果每日都有说说笑笑的女孩子给她们送饭,虽说不与他们交谈,那种自信明媚的感觉却让吴秀一阵恍惚。
上官飞燕说着自己恨死何缨那个女人,但每次有何缨的声音,她总会精神抖擞。
吴秀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但渐渐地,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差。
没有讨厌的上司丶讨厌的男人,不得不执行的任务,生活好像会轻松不少。
直到有一日,何缨的哥哥来见她们,问他们愿不愿意‘将功折罪’。
那是什麽意思?吴秀不懂,她问出来:“我们有什麽罪,又要怎麽个将功折罪法?”
这男人道:“你们伤害过无辜的人……”
吴秀冷笑一声:“武林就是这样,今天你杀了我,明天我杀了你,技不如人被杀,自认倒霉就是,怎麽还搞起有罪无罪那一套了?你们神水宫没杀过人?你没杀过人?那你们有没有罪?”
何欢道:“神水宫所杀,都是罪该致死之人,我亦如此。”
吴秀冷哼一声:“谁定的?还不是你们自己定的,说一套做一套,怎样都能解释罢了。皇帝还杀了那麽多人呢,不还是照样当皇帝?我如今是阶下囚,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何欢笑:“先帝滥杀无辜,不是自己也死了麽?”
他仍旧轻描淡写一般:“神水宫中对于他人罪行自有一套标准,就挂在宫门旁,谁有异议都可以提出来。倘若无人制定规则,凭什麽我们也不能制定规则?倘若其他规则你觉得不好,大可提出,看看合适与否。”
“花架子倒是挺多。”吴秀嗤之以鼻。
“你还没见过,怎麽就知道是花架子。”何欢反问,“说这麽多,难道不是因为你觉得这与你的认知是相悖的,因而好奇?那麽,你不想亲眼去看一看吗?”
吴秀并不相信官府,也不相信武林正道。因为他们全都是僞君子,制定出适合男人的规矩,以此约束女人;制定出适合上层的规章,以此打压贫民百姓。她的鞭子也不过是上位者的玩具,她的所有都是既得利益者的恩赐。她已经受够这些虚僞的谎言,不过是浑浑噩噩的活着。只有刀锋刺进那些臭虫的五官里,割下他们的耳朵,看见他们的低劣化为实质般的鲜血丶听他们哀嚎之时,吴秀才觉得自己真正的活着。
如今有个同样是上位者的人又一次引诱她——你不想去看看吗?
她不想,她不想再一次怀揣着希望踏入失望之中。
但是……那些女子的笑靥莫非都是假的吗?
“这是我母亲和我妹妹治下的神水宫,你觉得如何呢?”
……
宫九手底下的人都以为神水宫对她和上官飞燕会很不好,因此根本想不到她会叛变——这些男人,个顶个的自大,往往假设一个女人被自己的主子垂青,就恨不得一辈子都给主子当牛做马,殊不知这份自大会让他们走入盲区。
“倘若只有我一人出现,他们难免起疑,这样误导一番,便可争取更多时间。”
“要不是你当初用鞭子抽他两下,让他把持不住,估计现在我也难逃一死。”吴秀瘪瘪嘴。
两人交换过情报,何欢趁夜色将人送下船。吴秀纵然已经知道何欢武功高强,但见他背着自己,在水上仍能使出轻功,轻巧无声地踏浪而行之时,仍是瞠目结舌。两人来到船灯光照之外,就见到一艘木船,背向行进越一个时辰,便来到一片广袤海域。何欢道:“明日就会有船来接你,届时你只要将信号弹给他们看就好,今晚一个人可以麽?”
吴秀看一眼船上物资,自信道:“公子,你也太看轻我,光这些物资,我都能直接回到陆上了。”
“咱们在海上长大的女儿,辨别方向丶靠海吃海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她替何欢担心:“只是……公子还回得去麽?”
何欢笑道:“你也别太看轻我。”
他像是掠过海面的鸥鸟,在浩瀚海面上轻盈点水,转瞬便消失在海平面。
吴秀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他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