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现在,他也没有收敛“过去”的记忆,他害怕那过于漫长的回忆会冲淡他的人性,害怕届时变得不像自己。
他就像是怀着一个使命的勇者,为了打败大魔王而努力,但没有人告诉他,打败了大魔王后又要如何处理。
毕竟神明无法真正杀死。
哪怕碎成拼刀刀一般的渣渣。
但封印其实也有两种情况。
一是跟楚载舟所说的那样,后者可以帮他暂时控制封印的权柄,在罅隙间让路希独自脱身,彻底完成邪神的封印。
二是……以学院和他自身作为主体,让封印的范围弹性波动一点。
毕竟邪神的污染对他不起作用,他本身就是个污染源。
只不过权柄不同,他的收束能力比邪神强了太多,污染不会外泄而已。
如果在完全不了解邪神之前,楚在洲为了以绝后患会毫不犹豫选择第一个方式,但现在,他承认他犹豫了。
“不要思虑太多,在洲。”楚博士的意识波动远远传来,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烦乱的心绪,“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你不需要把所有的不安定因素都掌握在手中,有时候也要相信别人一点。”
“相信别人一点吗?”楚在洲揉了揉眉心,低声道,“知道了。”
他找了个阳光正好的地方闭上眼睛,意识缓缓下沉。
……
视角悄然分开,丝滑地流进沉睡的躯体,但与往常操控马甲又不太一样。
有些沉重。
楚在洲也从未真正见过封印内部的场景。
他费力地睁开眼,只觉得周围似乎流淌着躁动的影子,阴暗绰绰的浮光不知从何而来,像是即将潜入深海的交界处,看不透彻。
黑暗,冰冷,空洞……
他仰躺在海中,被寂静包裹,整个陷入了一种仿佛被压力包裹的钝感。
他慢慢地抬起手,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当温热光滑的皮肤与指尖摩擦,他才真正确定了自己的存在。
几道银光悄然闪烁,化作锁链缠绕在他四肢上,阻止着他的大幅度动作。
楚在洲的动作一顿,内心狂奔过几百只草泥马。
不是,路希的固有属性就那么几个,他怎么次次都能撞枪口上?
他开始以为封印就是阿拉丁神灯那种装罐罐啊!
被束缚的烦躁涌来,他下意识捂住额头,视野被银光挡住了大半,只能看到一片朦胧。
说起来……邪神呢?
……
空旷无声的黑暗,只有细碎光影浮动,银色的锁链像是黏腻的蛛网,束缚着中央洁白的身影。
在路希苏醒的那刻,邪神便感知到了。
青年银色鬈发披散,他伸手遮在眼前,袖子沿着手臂随重力滑落,露出瘦削分明的腕骨。
他的嘴唇毫无血色,拉得平直,带着一种疲倦冷漠的惫懒。
极致的黑白落于眼中,摄人心魄。
但祂一时间没有出现。
半个月的沉淀思考,已经将当时热血上头的话语细细咀嚼磨碎,化作不明的情绪,落入心头。
青年重伤昏迷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甚至说,有一刻,神明在怀疑,路希是否想以死在祂身旁以作为报复。
……又或者是用沉眠,给祂这永恒的刑期增上一道枷锁。
一切都只是怀疑。
祂永远玩不过这个骗子,以至于将自己都赔了个彻底。
神明不知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态,将自己所剩不多的能量倾泻而出,甚至没报以多少希望。
但是青年还是醒了。
在对祂平时来说仅仅一隙但在路希身旁又格外漫长的半个月后。
那些恶意的揣测在瞬间烟消云散,化作更猝不及防的复杂——带着雀跃的情绪。
路希正在静心压制因为[固有属性]触发而不断泛起的烦躁情绪,顺便一点点动用能量修复受损的躯体。
在本体陷入沉睡时,封印的强大阻隔让他没有接收到任何反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