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赐有没有发现这件事不对劲?如果他早就发现了,心里会怎麽想?要是他後面问起此事,自己又该想个什麽理由?
谢以令皱起了眉。不如就说,在弄风山南宫赐没有找到自己之前,他跟阿四就已经互换过姓名了。
至于阿四为何劫走他……就交给他自己解决吧。
纵使内心再怎麽忐忑不安,谢以令还是镇定地松开了阿四。
顾桓之道:“我问出来了,祭祀会在雨花庙後的一处高台举行,据说那高台名叫雨花台。”
谢以令闻言,不免有些冷冷道:“既然这平安镇的雨花庙名满天下,前来一探究竟之人肯定不少,其中定不乏灵力高深者。可我们却从未听过平安镇有什麽不对劲的传闻,究竟是那些人没有发现,或是发现了却有所隐瞒,还是说,他们根本从进了镇子後,便没再出去?”
南宫赐看着他,颇为认同。
顾桓之闻言,心中不免震惊,细想下来却隐隐生出惊惧。
“原来如此。我只听过传闻,本想了解其中实况,却无人知晓,还以为是镇子本身颇为神秘的缘故。”
不再多言,一行人急匆匆向那雨花台赶去。
雨花庙後的雨花台,依山而建,谢以令他们便抄了山路爬上去,藏在了丰草茂木之间。只见高台之上,明火青烟,目光所见,竟远比那雨花庙宽阔。
平安镇百姓皆身穿红衣,头缠红布,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火边。
谢以令压低喘气声,擦了擦悬挂在眉峰的汗。他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差,不过爬了这麽一会儿山,就跟要散架了一样。
看着底下情形,谢以令猛然记起之前在庙宇里说的话,低声问道:“师尊,那如意红莲不是需要吸收人心之欲念方可孕育吗?可这满镇皆是傀儡空壳,何来人心所念呢?”
南宫赐微侧过头道:“一,用满镇假象,骗取更多活人前来祈愿;二,便是这位雨花娘娘的确神通广大,有让傀儡生念的本领。”
“那对付起来,岂不是很棘手?”一旁的顾桓之小声道。
谢以令还未答话,忽听底下传来一声惊响,原来是有人正在震一架大鼓。
那鼓面如皮脂,手掌打下去发出“咚咚”的响声,如雷轰鸣,细听之下,却似有人悲咽哭鸣。火焰本燃在一口紫灰色鼎中,如今火势借风势,涌出鼎外,蔓延在高台。
衆人围着火鼎,低头闭目祷念,只听不远处一人叫道:“良时已到,恭迎雨花娘娘——”
一台人皆俯身道:“恭迎雨花娘娘!”
谢以令等人仔细望去,那人身後蹒跚跟着四个人,擡着金像一步步向衆人走来。那尊金像跟谢以令他们之前在庙中见到的一模一样,却比之更大,也更加栩栩如生。
金像端端正正地摆在了雨花台上的一方圆台上。
一道声音又响了起来:“擡,红莲童子——”
草丛中的几人闻言,皆放眼望去。
四名红衣百姓擡着一顶红莲宝座走上高台,宝座上,是个赤身裸体的孩童,约摸三岁模样。双目半阖,似昏昏欲睡,红唇如滴血,面白如珍珠,眉心一点黑,身上涂满了朱砂。
顾桓之见状,预感不太好道:“这红莲童子,莫不就是祭品?”
那群人将红莲童子擡上去,放在了雨花娘娘面前。那尊金像,竟在衆目睽睽之下动了起来。
金像擡了擡右手,那莲座上的童子便睁开了眼,双目漆黑无一点白。雨花娘娘继续擡手,衆人围拥而上,将童子托在头顶,朝火鼎中丢去。
南宫赐眉头一皱,不自觉握紧了手。
一声幼孩哭泣的声音从火中发出,谢以令神色一变道:“遭了!”
那是个活生生的孩子!
顾桓之见他要起身,连忙道:“谢师兄,你要做什麽,冷静些!”
南宫赐覆住他的手,轻声道:“那孩童从被选中当祭品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他没说出後面的话。那孩童现在的哭喊,大概是一种术法,叫痛魂。哪怕死後,身为魂体也会感受到疼痛,所以才会发出跟生前一样的哭喊。
谢以令心中知晓南宫赐也无办法,缓缓点了点头,轻声问:“所以他们所谓的祭祀,不过是为了找个好听点儿的借口罢了?”
“应该是。”南宫赐的声音离他的耳朵极近,“更何况,这两日平安镇只有我们几人进入,那孩童极有可能是早就从别处掳来备好的。”
雨花台上,先是一个红色身影往火中跳去,像是收到了某种命令似的,接着一个又一个的红色身影不断地跳入火中。
那孩童挣扎在鼎中,没入火舌里。
谢以令不适地蹙眉,忽感一阵锥心刺骨之痛。那火分明在百米之外,却犹如烧在他身上一般,融蚀他的皮脂,烹焦他的骨头,烧干他的血液。
前尘旧事凄凉不可忆。
正痛苦时,身边的南宫赐似乎注意到谢以令神色不对,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处,缓缓输入了一股灵力。
谢以令缓了口气,轻声道:“多谢师尊。”
灵力入体的瞬间,他周身暖了一瞬,连带着灵脉都一热,只是这感觉消失得极快,谢以令没来得及捕捉。
青烟俞浓之际,鼓声渐急,等到鼓声急停,霎时高台之上,风声皆静。那鼎中火势渐熄,隐隐现出一具人骨。
又是先前那人扯着嗓子喊道:“请雨花娘娘抱骨——”
“抱骨?”顾桓之倒是想起了什麽般,“我曾偶然在一本书中看过这词,似乎是讲人生死轮回之事。”
谢以令好奇问道:“顾师弟,可还记得此书叫何名?”
顾桓之不觉皱眉回想:“好像……叫什麽录来着。”
谢以令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诡契录?”